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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回了宗门。”“所以我现在还活着。”陆亭云听得出宋怀尘的试探,“一言难尽,宋道友有时间听吗?”“恐怕没有。”宋怀尘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往那个方向走,”他指了映山湖的方向,“你会发现一道阵法,那道阵法困住了能替你解毒的人。”“能替我解毒的人,是宋道友你吗?”陆亭云笑着问,宋怀尘却没法回答了,意识一起一落,他又回到了映山湖的药堂之中。地上聚灵阵中碧色流淌,阵眼处来自海外十洲的灵石熠熠生辉,包裹了整个房间的禁制在浓郁的灵气冲刷下闪烁着流光,法阵中心,宋怀尘汗透衣背,右肩鲜血淋漓,心底的焦躁又冒了头。神魂离体带来的剧烈眩晕让宋怀尘连打坐的姿势都维持不住,身体一歪倒在地上,碧色光芒映着他的脸,更显得宋怀尘脸色苍白。晨光从窗棂中探入,鸡鸣犬吠声声入耳,宋怀尘听见黄药师在药堂中招呼病人,晒着药材的小院里人来人往。在这俗世的喧嚣中,在晨光的照耀下,眩晕感渐渐散去,熟悉的焦躁如同畏光的野兽,盘踞在宋怀尘内心一角,弓着背,踱着步,却再不敢伸出爪子。宋怀尘当机立断,落下锁,将野兽关进笼子。然后他撑起身体,摆回打坐的姿势,开始巩固境界。至于为何会神魂离体,飘到陆亭云手中的小木偶里,暂时还没空思考。在凡世的喧嚣声中,宋怀尘内心出奇的宁静,他想着等自己出关,该给黄药师道个歉,为自己昨晚的口无遮拦。宁心静气,入定之后神思飘散,如一缕轻烟随风而上。彩云缭绕,视线被遮盖,天地间一片迷蒙,白玉阶上的落足声,是轻微的金石扣响,环佩叮咚中,有人走近了,来人问:“你在做什么?”宋怀尘答:“修炼。”一方白玉桌从从朦胧中显出形来,一只手拿起了倒合在桌上的秘籍:“斩尘诀?”纸张翻过的声音中,那人又说,“还是残本?练这鸡肋做什么?”“老君说我尘根未断,我翻着了这么本书,就练着玩玩。”宋怀尘将书从那人手中抽回,“若还不行,怕老君会将我一脚踹进海里。”“那一定要记得慢慢练。”看不清脸的来人在石桌上扣了扣手指,一面棋盘凭空浮现。宋怀尘伸手一按,掌下便出现了一只棋盒,他掀开盖——黑子,宋怀尘落子:“你这是认定了我练不成了?”白子跟了一步:“残本自然是练不成的,你也说了,不过是练着玩玩。更何况你名怀尘,怎会忘尘,更何提斩尘?又何必斩尘?”“尘根不斩,仙道难昌,你们修为一日千里,若有一天都飞升干净了,我岂不寂寞?这尘根,还是要斩一斩的。”“谁说仙人就没有七情六欲了呢?”执白子的道,“你练不成也好,等我们都飞升了,你自然就成了宗主,老君也不用头疼你不肯接班了。”宋怀尘用黑子敲着棋盘:“我修为最末,排行最后,怎么可能去当什么宗主?老君他看上我什么了?以前我在外面游历,哪次不是屁滚尿流的跑回来求救?你们这群师兄师姐又为什么会同意?”“因为当宗主太麻烦了。”与宋怀尘对弈的人直言不讳,“动脑子的事你来,打打杀杀我们来,谁让你修为最弱,鬼主意最多——我赢了。”那人伸手一划,示意宋怀尘看棋盘上连成一线的五颗白子。他们下的是五子棋。五子棋是宋怀尘想出的无聊小把戏,想要从他这儿经过,就要下赢他。小孩子的游戏而已,又有谁会下不赢呢?一时失手,再来一盘就好。宋怀尘不过是想为往昔留一点念想,结果却得了“鬼点子多”的评价。男人将手中的黑子扔回棋盒,拍拍手站起来,白衣逶地:“这回又卖出去了什么?”彩云沿着白玉阶散去,台阶级级向上,直至目力尽头,其上矗立着的辉煌大殿仙气缭绕,匾额上书三个大字——无象殿。来人与宋怀尘拾阶而上:“这回卖出去的东西,殿内不一定有,说不得要你出去找一趟。”“什么东西无象殿里都没有?而且为什么要我这个守殿人找?”“这次的客人求的是‘一人心’,要你找,自然是因为你宋怀尘尘根未断啊。”是了。宋怀尘的意识在半睡半醒间沉浮,终于想起了他会漂到鹤亭望的原因。那日他与记不清哪个同门在无象殿内把存货翻了个遍,到底是没能找到客人想要的“一人心”,期间嫌麻烦的宋怀尘拿着数种媚药,迷药问那同门,所谓一人心能不能这么解释,都被无情的拒绝了。然后他就被老君一脚踹下了海。为老不尊的家伙在岸上喊:“寻得‘一人心’,顺便渡个红尘,斩个尘根,化个仙后回来继承宗主位啊,老头我等你啊。”宋怀尘被海浪拍下去浮起来,拍下去浮起来:“你倒是告诉我是谁要谁的心啊!”和他一起在殿里翻箱倒柜的同门冲他喊:“我也不知道啊!”无象殿不循常理,无论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都能找到,且找到的方法也千奇百怪,找着东西了,无象殿众会有感应,那感应玄之又玄,同门们相互点头,以代词指称,交流时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却没法说出一个形容的字来。宋怀尘认为自己是感应不到的,因为他虽然算无象殿的人,喊着师兄师姐,却不能喊那老君师父——这也是他只有师兄师姐,没有师弟师妹的原因。故以虽然老头一再喊着让他继承宗主位,但宋怀尘从来不当真。相熟的几个师兄师姐起哄,他也全做玩笑,至于为什么是玩笑,自然是因为他与人为善,和大家都处得不错。所以当他被海浪一次次吞噬,一次次为了自救不得不压榨灵力,致使境界一再下降时,他几乎是绝望的。心魔始生。“一人心”不过是个借口,无象殿的人终于不耐烦他这个吃白饭的,想要赶人走了。绝处逢生,他上了鹤亭望,被另一个白胡子老头给救了,宋怀尘心里感激,但再做不到像之前那样与人交心。人的转变突兀且快,外表上看还是那个样,内里却变得又冷又硬了。宋怀尘根本没费心去找什么“一人心”,只是得过且过的混日子。机缘巧合下,他又找到了十几页斩尘诀,就可有可无的修炼起来。或许他这不求上进的态度正和了无为的道,修为涨得飞快。随后宋怀尘就找到了自己的道——他更乐于称它为自己的处事原则。就事论事,不谈感情。可以让别人欠他,但他决不能欠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