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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湘茗哽咽着连连点头。末了还道:“你既是画精,只怕以人的形态在这凡间待太久了也不好,不如我时时临摹几番或者加上几笔,也可保你安然无恙。”阎王爷几乎要失笑出声,想自己自出生以来,好歹也算是个经历过无数次沧海桑田的神仙了。如今在这个凡人眼中,竟是这般脆弱的存在么?此人,着实是很有意思。他也不推辞,施施然往那悬挂着雪青色绣各色折纸花卉帷帐的床上一躺,慢悠悠道:“既如此,还不快睡?”史湘茗忙颠颠地跑过来,费力地翻过他的身体向床里头爬去。先前还努力维持着清醒,拉着阎王爷的袖子问一些诸如“你们画精都是靠吃什么维持体力的呀”“为什么我画了那么多幅美人图只有这一幅成精了呀”之类的问题,后来就开始眼帘下垂,很快便脑袋一歪,靠在阎王爷的肩膀上睡得不省人事。阎王爷侧过头去看他,小少年的肤色匀净而白皙,因着没有经历过风吹日晒而愈发的莹润。此刻沉沉地睡着,眉目皆舒展开来,很是安心的模样。明明是这样一个脆弱到似乎一碰就碎的凡人,胆小如鼠还有一堆怕的东西,居然也敢这样大着胆子调戏传说中青面獠牙掌管世间生死的阎王爷.....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呢。然而阎王爷也并非全然无事可做的,房中一阵黑风起,床边便立了一黑一白两个形容俊美的男子。白发的那个率先道:“阎王大人,今日该开那引渡河闸,将那些个冤孽都流到极阴之地去了。”黑发的那个紧跟道:“还望阎王爷速速前去引渡河旁,切莫误了时辰才是。”阎王闻言微微颔首,却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身旁睡着的那个人死死抱着他的腰,睡的口水成串往下滴,死活就是不肯松手。阎王颇为无奈地撑了下额头,伸手硬生生把史湘茗的手掰开来。眼见着睡梦中的人瞬间瘪嘴,泫然欲泣,他又皱着眉把自己的一角一角割裂了,强行塞到了那少年手里。史湘茗登时觉着心满意足,凑上前嗅嗅,正是美人身上熟悉的那种略带腥甜的香味。他砸吧砸吧嘴,抱着那一角大红色的衣袍,睡得兀自安稳。立在床边的黑白无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彼此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眼神。白无常:阎王大人没病吧?莫非是被什么妖魔附身了?黑无常:谁敢附阎王爷的身?只是......还是找个仙医看看吧?他们二人一点头,便在心底拿定了主意。趁着阎王爷不理论,便放飞了一只遍体黑色的小鸟,扑扇扑扇翅膀往天上去了。“你们在做什么?”红袍飘飘的阎王爷蓦地转过眼来看他们,“还不快走?”二位鬼差皆屏息静气,只是望着阎王爷那缺了一角尚在空中飘舞的袖子......他们总有一种,想要捂脸的冲动呢。史湘茗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了天色放明,醒来之时,便朦胧着双眼开始寻找美人。只是美人早已不见影踪,枕边余温也已变得冰凉,他伸手抚过被褥,诧异道:“是梦?”再翻翻,却从那被褥中翻出一角红色来。像是衣袖的一片,上面绣着精致的暗色流纹。只是史湘茗翻来覆去地找,竟找不出一处针脚,不由得颇为诧异。“这么说,昨日竟不是梦了?”他喃喃道。南柯一梦,梦若浮生。第43章这日贾府门前车马辘辘,小厮们赶紧着上前把那青布帘子掀了起来,便见一个生的好看的小公子从马车中钻了出来,眉目都生的颇为灵秀,一双眼睛清冷冷的,一眼望去便让人心生好感。不是别人,正是贾家的三公子贾琅。贾琅目前已有功名在身,却是个秀才,因着贾赦不忍他日日苦读辛苦,因此特意命他再多读几年,待到年岁稍长再下秋闱。实则是让他先玩上几年的意思。贾家下人皆知道这位小主子聪颖非凡,虽然不甚得贾母宠爱,却也是大房嫡子,怠慢不得的。因此忙上前请安,早有人一溜烟往大房报信去了。大房内,张氏正在逗弄着自家宝贝孙子。贾莛在她怀中伸展着藕节似的四肢,见贾琅进来了,忙展开小胳膊咿咿呀呀地要他抱。贾琅快步上前,一把将这粉团子牢牢地抱进了怀里,接着就被粉团子用热情的不能再热情的口水糊了全脸。牛婉在一旁立着,也不由得笑道:“莛哥儿就是缠他叔叔。”粉团子伸着舌头,在贾琅的面颊上又印下一个湿漉漉的、带着满满奶香味儿的吻。“我也这么觉着,”张氏含笑道,“这孩子从小就和琅儿长的像,只怕和他有缘呢。”贾琅低头看看怀中的婴孩,整个都小小的一团,粉嘟嘟香馥馥的,怎么看,也和威武雄壮的自己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大雾)他拿着个精巧的铜铃铛逗弄着莛哥儿,便听见张氏缓缓问道:“你跟着北静王世子去住了这几日,可有什么事?”贾琅的手登时便是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能有何事,不过是与他去那庄子中逛逛。先前也是常去的,哪里还会有什么问题呢。”“倒也不是我说,”张氏望着他,不由得叹口气,“你和那北静王世子,走的也着实太近了些——他虽从小就和你交好,但总归不是姓贾的,不是自家人。况且,你们这般日日在一起,旁人看了,也着实不像。”贾琅笑道:“哪里便日日在一起了,太太莫要说笑了。”牛婉在一旁听了许久,此刻方笑着插话道:“媳妇听说,那北静王世子也是将要成家立业的了。毕竟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且又颇受圣宠,连太后娘娘,都想将她的侄女儿许给这世子呢。”这番话,贾琅却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听住了。他前几日,确实是听过北静王府有意结亲之事,为此事还差点把自己都给赔进去。可具体说的是谁家的小姐,他却是全然不知的。此刻一听闻,不由得竖起了耳朵仔细盘算。张氏也想了一想,之后猛然醒悟,笑道:“原来你说的,是刘家那孩子。倒也是个良配,模样儿,家私,都是顶顶好的。就是刚刚及笄,年纪只怕不太相配呢。”“哪里便差那许多了,”牛婉抿嘴,“北静王世子也是年满弱冠只两年而已,况且此事又是太后一力促成,只怕,十停里已经有了七八停呢。”张氏略略儿点点头:“这倒也是。”她们这番话,贾琅却是通不得听见。他只是在心中想着那人兴许要成亲的事,一时只觉得像是油儿盐儿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