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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太老,豆浆没有隔渣。结账时发现隔壁有卖水果篮营养补品的,掏钱买了好些,出门时被人用看冤大头的同情眼光远远目送。他浑然不觉,他觉得自己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长兴的早市已经结束,菠萝油西多士卖得七七八八,辛师奶坐在柜台后,正准备下单补些缺货。忽而一片阴影罩在头上,她抬头一瞥,淡淡道,“今日的菠萝包卖光了,蛋挞还有半打,先生要几个?”“加加在吗?”童以恒问道。辛师奶拿起电话听筒开始拨打电话,十分忙碌,“不在……哎,福记啊,哎哎……维他豆奶玻璃樽装的要十件……阳光柠檬茶……喂!他爸!出来帮人拿两个蛋挞!”童以恒拎着俩酥皮已经发软的小蛋挞,默默地坐在一旁。辛师傅擦擦手上的油污,叹道,“一看你就知道被人骗了,东西赶紧拿去退了吧。”“留着吃吧。”童以恒道,“退了怪不好意思的。”那头辛师奶已结束通话,她上前来给童以恒倒了杯热茶,正色道,“童先生,我们两夫妇真心谢谢你,真心真心谢谢你。”“加加他,当年医生说,那样的事情对他以后的生活有多大影响,他们也很难预测,但是、但是……”辛师奶别过头去,艰难地咽下眼泪,“我对不起他,如果那天我看住他……”“都过去了,还说这个顶什么用呢。”辛师傅红着眼眶安慰妻子。童以恒低头把蛋挞往嘴里塞,凉而软的点心味道大打折扣,像在口中塞了一大把木糠,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噎住了,心口处堵得发慌,便拿起水杯,不知为何手竟有些微发抖。“阿姨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阿姨没文化,说不出什么好话。”辛师奶按按眼角,“以后有用得着我们两公婆的,童先生尽管开口。”辛家夫妇将童以恒送到门口,向他挥手作别,“祝你前程似锦,儿孙满堂。”童以恒站在阳光底下,望着手中果篮,最上头一颗蛇果鲜艳红润,就像,他想,像什么呢——啊,对了,就像剖开胸膛掏出的一颗,仍在怦怦跳动的心。辛加参加了两场葬礼。一个晴朗的冬日,朋友们一齐前往佛寺,为阿智供奉了一个牌位,四四方方巴掌大的一方栖身之地,周遭是千万个永寂的魂灵,是无尽的繁星,在忘川上汇聚漂浮。阿男为弟弟点燃了莲花油灯,她久久地凝望,而后双手合十,与弟弟作别。“到底是他欠我,还是我欠他?”阿男仰望莲座上的菩萨,向祂发问。过往种种,因缘际会,已不可考。小松踌躇半晌,终于还是决定吐露心声,“我想了很久,觉得不能失去莉莉和孩子,所以,我,我只能和各位走到这里了。”辛加欣然点头,“行,就这样吧,赶紧把老婆哄回来,该跪键盘跪键盘,我替莉莉监督你。”他向殿外那郎朗长空眺望,高天远地,人世茫茫。“我这人,挺不是东西的。”小松自嘲道,“非要吃点苦头,也不指望她原谅我了。”先前与小松有过一段的那纯情小三儿,大闹满月宴斗跑糟糠妻过后,竟偃旗息鼓,更如泥牛入海般不见踪影,想来真是蹊跷,这样的做法实在是不符合小三上位的套路,于是便花了点力气雇了个专办捉jian的私家侦探,才发现那人原也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同行,称作职业小三,先是美色引诱,拿捏了证据后再兴风作浪,以达到雇主离婚分家产的目的。如此手段,不是枕边人便是仇家,意欲追查下去,线索竟断了,元凶究竟是何方神圣,至今也无从分辨。“兜兜转转。”辛加笑道,“打回原形,我回去开茶餐厅啦,别的做不来了。”阿男伸个大懒腰,姿态粗狂豪迈,她吐出胸中沉沉浊气,“该干嘛干嘛吧,哎,长兴小开,你家还缺人吗,我给你家洗碗吧。”“到我家来吧。”常年冷酷的黑道太子爷竟流露出一丝局促与羞赧,“包吃包住,股份分红。”“算了吧。”阿男后怕地摆摆手,“我可惹不起你家那位皇帝,上次就是个意外,就当是阿男姐给你的福利吧,没下次了啊。”几人一路勾肩搭背至停车场,今日青口组在街区大排筵席,庆贺小杜生洗清冤屈,扫除厄运,因而广排三日流水宴,以飨乡民,并籍此宣告忠义名节得保。纵然是万般不情愿,大雄也须得赶回去,任他爹耍猴似的耍。上车前,阿男捏着辛加脸颊,“别笑了,比哭还难看。”辛加深深地吸气,仍是笑。不远处的佛塔下站着一人,他遥遥地凝望此处,风掠起他的衣摆,仿佛是孤零零的候鸟的翅膀。阿男认出来那是阿绿,便朝他淡淡地点头致意。“走了。”阿男拍拍辛加的肩头。阿绿怀中抱着个瓷质骨灰盅,乌漆漆的肚身,两端灰白,再质朴寻常不过了。两人跟随海葬的队伍,登上出海的船只,随着波涛无声起伏。“对不起。”湿润冰凉的海风拂在阿绿面上,叫他鬓上凝了一点霜白,“我带着他,菩萨不让进。”他望着海面,手指轻轻摩挲膝头的瓷器,仿佛在打着拍子,于寂寂深夜里哄着谁人入睡。“看着我干嘛呢。”阿绿的面容俊朗如常,说起笑来依旧教人目眩神迷。“没干嘛。”辛加摇摇头,“有烟吗,给我一根。”“好端端学什么抽烟,你还小吗。”船泊在海上,人们纷纷起身,滚滚浪涛中,告别逝去的亲友。阿绿站在船头,将骨灰一点一点泼洒开去。风将小桂送至最远最远的天边,他是星的影子,是花的碎片。他只不过是云的一句太息。阿绿长长地喷出一口烟雾,看它们在海风中转眼消逝,如同一只从未曾握紧的苍白的柔软的手掌。“他这个人吧,从前就令人讨厌,现在还是。”阿绿目光空茫,仿佛这世间没个实处,一切只是过眼云烟。风呼呼地刮进辛加身体里,又从心里头席卷出去。旧梦不堪问,余生无所求。“看在他那么讨厌的份上,千万别原谅他。”阿绿眺望远处,用袖子狠狠擦拭眼角。“不能原谅他,不能忘记他。”阿绿惨笑道,“我恨他一辈子。”铭心刻骨,永无尽期。下船后,两人沿着海滨一路走,阿绿抽烟抽个不停,海风很大,打火机的火焰点不起来,无奈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