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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没多大。”他拿话劝他:“要是平常,大学还没有毕业呢。你出门,我不放心。不如好好在家呆着,我出去做事,也能安心一些。况且我是你哥哥,养着你也算天经地义。”金世陵听不进去他的话,在家好好呆着——要呆到哪一天?家破人亡,再加上自己这一身的伤,就这么算了?他不再理会金世流,缩回被窝里,想要立刻发达起来,然后杀回南京报仇雪恨。想了半个小时,他觉出饿来,伸出头来向他二哥要吃的。金世流只好穿了衣服,出门去点心铺给他卖了新出锅的包子回来。而他吃了热包子之后,又喝了点水,便心满意足的重新躺下来,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他这一睡,便是十几个小时。再睁开眼睛时,只见屋内一片昏暗,床前方桌上点着根白蜡烛,算是唯一的光亮来源,同时又因窗子上没有窗帘,可以看出外面是一片漆黑的。金世流光着腿立在床前,正用一条毛巾擦着湿淋淋的脸。金世陵有些糊涂,便张口问道:“二哥,这是什么时候了?”金世流回头瞧了他一眼:“醒了?凌晨三点钟,还早得很呢!”金世陵更糊涂了:“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金世流把毛巾搭在脸盆架子上,然后吹灭蜡烛上了床,把个冰凉的身体钻进被窝中:“起床?我这是刚从报馆回来,要睡觉了呢!夜里把稿子编排好,然后送去印刷工厂,早上才有报纸看啊!”金世陵听了,就觉得这工作实在辛苦,简直委屈了这位本是三流剧作家的二哥,自己此刻又没什么法子替他分忧,只能拱进他的怀里道:“你抱着我取暖吧。”金世流果然抱住了他,心里也想这阴阳颠倒的工作真是不容易……可是要养家糊口……新生活……自力更生……没有钱……可怜……因为疲倦,所以他的思维都变成了碎片,在他的脑海中断断续续的浮现着,直到他进入了梦乡。对于金世陵的出逃,桂如雪气愤已极。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在大宴宾客之时,忽然餐桌上煮熟的鸭子当众飞走了,留下他一个人伸着筷子发呆!鸭子固然罪大恶极,不过其余的观众们也该死,因为目睹了他的失败与失落!桂如雪在收拾观众之前,当务之急是要逮回鸭子。他连续几天派人在火车站盯着,又找遍了全南京的所有旅馆饭店——如此过了三天,他隐约觉着自己的思路似乎是有点问题,独自在烟榻上琢磨了半天,一拍大腿,他想起了曼丽!他亲自带人去了长乐路,进入院中之时,曼丽正歪着床上,用一副扑克过五关,见他来了,赶忙下床迎出来,笑嘻嘻的很热情:“哟,桂二先生来了?快请进来坐吧!”桂如雪一言不发的直奔卧室,在里面转了一圈后,他问曼丽:“金世陵呢?”曼丽现出很惊讶的样子:“三爷没来过啊!”然后又压低声音道:“桂二先生,你是三爷的朋友,你可知道金家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吗?听说是又起火又死人的,三爷要是把我丢开手了,我一个年轻女子,以后可怎么生活呢?”桂如雪皱着眉头望着她,只见她一张脸擦的红红白白,两道眉毛扯的又细又长,穿着件玫瑰紫带碎白花的夹长衣,行动之间就有香气扑鼻而来;而且一边说话一边抛媚眼,两道细眉满脸的跑,风sao的好像个花狐狸似的。就想金世陵那身做派,定是大受此妇影响。曼丽见桂如雪盯着自己,不肯回答,就有些心虚了,故意转身,摇摇摆摆的扭出去张罗茶水点心,又让桂如雪进客厅去坐。桂如雪不甘心就此撤退,便进去客厅,坐着喝了一杯热茶,然后就想用话再敲打敲打她,哪知那曼丽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了,张口就开始哭穷,内容全是金世陵许久不给她送生活费,她要当首饰来买米了云云,长篇大论,有声有色。桂如雪临走时,被曼丽借去了一百块钱。桂如雪没有怀疑曼丽,因为觉着她不过是个蠢女人罢了,可以忽略不计。又过了两天,南京城里依旧是没有金世陵。桂如雪觉着自己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简直气闷的要发狂。金世陵像一道难得的美味,也像一个烧好了的上等大烟泡,他刚尝出了好滋味,却忽然无缘无故的就被人端走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摆上来勾引他嘛!因为这个,桂如雪有点抓心挠肝。家里的听差在院子里站成一排,他抡着手杖,从左到右,依次痛打!鸭子是找不到了,他开始处理这些观众们。一天之内,桂二公馆内的大部分听差都变得鼻青脸肿,至轻的也挨了两个嘴巴。正是他打的筋疲力尽,需要回到烟榻上补充能量之时,他那位兄长桂如冰来了。桂如冰依旧是老样子,只是因为天气冷了,所以在外面又加了件雪花呢的短大衣。他昂首阔步的进了小客厅,从客厅玻璃门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笔直、挺拔,浓眉大眼高鼻梁,简直就是完人的代表,正义的化身!他一身正气的在小客厅内等待了好一阵子,后来觉得此种待遇与自己的身份严重不符,所以很觉不满,起身想要自行去见桂如雪。哪知他刚作势欲起,过完了大烟瘾的桂如雪“倏”的一下子,毫无预兆的就走进来了。桂如冰没有好气,迎头就问:“金世陵跑了?”桂如雪在他面前坐下:“跑了!”桂如冰见厅内再无旁人,就略略放下点架子,出言埋怨道:“看你干的好事!金世陵跑了,金家老二——叫什么来着——也不见了。这两个人,以后就是我们的定时炸弹!”桂如雪冷笑一声:“你是专诚来指责我的?”桂如冰坐直了身体:“怎么?我没有这个资格?”桂如雪垂下眼帘:“我们就是个合作的关系,不合则分,除此之外再没别的牵连。至于资格——你要同我讲什么资格?兄长的资格吗?我纵是违心叫了你一声大哥,你好意思答应?”桂如冰猛然站起来,踌躇一下却又坐了回去:“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我那次也不是有意为之,不过是——”桂如雪把话接过去:“不过是酒后乱性罢了。”“你——”“我是庶出的儿子,可以不必当人来看待的。是不是?”桂如冰显然是真坐不住了,一张脸,本来是偏于黝黑的,此刻也是黑中透红:“我已经向你赔过罪了,你还要怎么样?况且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桂如雪哼了一声,忽然转移了话题:“金三跑不远,大概还在南京,就算跑了,也顶多跑去北平。我会一直找下去,非找到他个小兔崽子不可!”说到这里他一瞪眼睛:“你最近是不是来的太勤了点?我们有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