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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隔着气泡冲盈先生大呼:“盈先生,这是怎么了?让我出去!”他拍打着气泡,在迷茫中看着面前银光一闪,一个身影从水面上直冲而下,像个炮弹砸进水底,将盈先生整个掀翻在了沙滩上。那个人是谁?何米一拳挥过去砸上了气泡,气泡纹丝不动,他又气又急,在透明的屏障里心急如焚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这东西抓揉之后塞进嘴里。那个冲下来的人有一头银发,身架比盈先生小一些,但是浑身都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戾气。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在哪里呢?早已被封存的记忆冲上了头顶,何米揪紧头发,终于想起了这个人是谁。毛玖诊所里的…那个助手。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一道水波在水底毫不客气地划了开去,两个人已经在海底厮打起来,焦先生占得先机,按住对方就一膝砸在盈先生鼻子上,坚硬的膝盖和挺拔的鼻梁发出互相碾压的怪异声音,何米似乎能听到鼻梁破裂的吱嘎声,碎骨相互碾压,血腥味从鼻孔里向外溢开,将许多想靠近而不敢靠的海底生物都聚拢了过来。盈先生忍着疼痛挥起了手臂,又一股庞大的水流钻出漩涡,两股大力互相挤榨在一起,气泡仿佛从地底升起,海底被搅得乾坤颠倒,何米在这种压力下觉得呼吸困难,气泡里的氧气似乎都被这种不可抗力给压榨的越来越少,他脸色泛青,强撑着向后靠了几步,手掌沿着胸腔向上滚,最后压在了自己的颈脉上。呼吸、呼吸不了了……谁能、谁能给他几口空气……何米眼前泛着重叠的深紫,因为世界的剧烈震荡而头皮发虚,目之所及都是东倒西歪的碎石和破碎的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珊瑚,海水张开了夹杂着泥沙的血盆大口,摇头摆尾地贴在乱石覆盖的沙土上穿行,铺起来的浪花让腥气如同油烟般钻进了何米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何米睁不开眼,脸色因为憋闷而泛着不详的青灰,他踉跄地瘫倒在地上,想发出声音,却连震动声带的力气都难以维系。一片模糊的视野里,只有两个庞大的身影依旧搅缠在一起撕打不休,有什么附着绒毛的珊瑚末呛进了何米的喉管,他压抑着声音想要咳嗽,却因为剧痛而被迫在地上翻滚,血沫像要从胸腔中爆出来那样压在舌苔下暴动,何米蜷缩着指甲在地上划出了几道长长的痕迹,小指和拇指之间都沾染了淋漓的血浆。焦先生在打斗的间隙里向这边一望,他眉眼一挑,磋磨着唇角笑了出来——他伸手揪住盈先生的头发,按住后者的脑袋,就将他狠狠飞掼了出去。盈先生庞大的身体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随即就像炮弹砸向了何米所靠着的石头,将那块石头砸的四分五裂。“老盈…原来你只剩这么点本事了么?”焦先生唏嘘着站直身体,烦躁地揉捏起了头皮,将眉心的张狂都从太阳xue到鼻尖,一点点地抚平了——他好像真的万分困扰,以至于连声音里都带了些压抑不住的恼火:“你真是越来越无趣了,老子想和你过上几招,就这么难么?”盈先生虚弱地瘫倒在地上,闻言也只是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脑袋,将沾染着血腥气的耳朵在碎石上磨了过去。他向四周虚虚拢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何米的踪迹。何米在盈先生砸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想伸手接住对方,但是乱石翻滚过后,他被推砸到了碎散的珊瑚礁上,此时也只能像个小小的团子那样可怜地蜷在地上。团子似的何米把自己拼命滚到盈先生身边,强忍着窒息的痛苦伸出手去,将盈先生的脑袋抱在了怀里。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那个男人,不是上次在毛玖的诊所里出现的那个人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毛玖呢?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脑海深处冒出来,又被何米接连不断地给压了回去,实际上他的每一个字都只能从心底深处冒出来。每当他用尽全力地想要说话的时候,发出来的都只有沙哑的气音,嘴唇边的气泡还未曾飘散出去,就咕噜噜地、接连不断地消失了。有血水从盈先生的额头上向两边冲下去,它们好像不受浮力的影响,血珠落下去的频率和在陆地上的时候一模一样。那些血雾忽地挥散出去,还未曾显现就消失殆尽了。盈先生眯着眼睛摸索着,将何米从身边扯过来搂在怀里,他低下头去,像只大猫一样埋在何米的怀里翻滚,将额头和脖子上的血水都擦在了何米的衣服上。“我说老盈,你怎么不动手呢?”焦先生蹲在原地并没有上前,他抱着双臂,在地上随便抓了个石头,扔在空中又接回手里:“你当年占走我地盘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啊。怎么回事,这个人类把你的本性都给磨光了?”他懊恼地将石子扔在脚下,脚跟在地上磋磨了几下,就将石子完全碾成了碎末:“活着真是太无聊了……老子想找人打个架都找不到啊。”何米正屏气凝神地听着对方说话,冷不防盈先生突然拉下他的头,在他耳旁吐出几个气音:“快跑,跑的越远越好。”何米抓紧了盈先生的头发,一时间胸中有万千的话语想要吐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对面的焦先生明显比刚刚看上去暴躁了许多,他来回磨着牙齿,仿佛上下颚之间柔软的舌头早已被吞进了肚子,徒留银白色的利齿在水波里闪耀着寒光。就像两头大型猛兽在互相撕咬之前气势汹汹地对视那样,焦先生身上的人性像蜕皮一般层层剥落了下去,仿佛对着盈先生这唯一的族人,他没法保持平日里固化了的模样,而是将骨子里压抑着的兽性层层释放出来,试探着深入对方,想要探知对方的底线在哪里,并同时——将对方潜藏的,暴戾的东西也一并激发出来。盈先生喉管里的呼吸也紧跟着粗壮了许多。每一次抽吸的时候,都仿佛有巨手从天外飞来牢牢捏住了他赖以生存的气管,青筋从额头开始向下缓缓延伸撕裂,甚至背后都要开始发出轻微的裂响。空气中潜藏的尖啸声变得越来越紧,仿佛连水波都幻化成了绷紧的弦,清凌凌的乐音在波涛泛滥的水底凝结环绕。鲜血一样的红色从盈先生的双眼深处弥漫着绽开,从眼白处开始,那嫣红像幕帘般垂挂下来,瞳仁儿深处的金色几乎成为了紧紧束起的一条线。艳红和诡金联结缠绕在一起,有一种令人心中发凉的寒意。面前一道白光划过,何米只觉被一股大力掀到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