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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裸的崇拜!桓容被看得不好意思,很不自在的挪挪位置。见阿谷收拾车板,脑中莫名浮现一个念头,幸好还是三月,也幸好扔的都是绣帕绢花。要是“投我以木瓜”什么的,别说感受少女们的热情,估计半路就会给砸出个好歹。在两晋时代,作为一个美男子,甭管安静不安静,出门多会被热情的人群堵住。再遇上几个不理智的,真心会有生命危险。穿过篱门,沿溪流上行,人潮渐渐稀少,喧嚣声被隐隐的乐声取代。溪水潺潺,流经处高低错落,竟是天然的石阶。水道两旁遍植翠柳,早春三月,绿意盎然。柳树下,溪岸边,早有婢仆备好蒲团矮榻。接近上游处建有一处亭台,回廊跨过水流,连接一座竹桥。亭子四周设有纱屏,应是女郎们所在。谢玄等人下车,立刻有婢仆迎上前来。早到的郎君们反而未动,有性情不羁的,更是斜靠在溪岸边,敞开大衫,举杯遥对。在场九成以上是生面孔,却不妨碍桓容大睁双眼,眸光发亮。难怪后世言魏晋风流,眼前这些士族郎君,无论壮年不惑还是而立之年,甭管弱冠还是舞象,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帅!伤天害理的帅!即便是坐在溪岸边向他飞眼刀的庾攸之,长相同样不赖。不过……桓容目光移动,落在一个独立柳下,着玄色深衣的身影上。身材修长,乌发如缎,肌肤似玉。看不清长相,只观通身的气质,和在场诸人有天壤之别。比起风流的士族郎君,他更像桓容记忆中的桓大司马,浑身杀伐之气,活脱脱的古代军人。第九章上巳节二桓容心下好奇,却没有机会问得此人身份,已被请到竹桥对岸。乐声再起,带着朴拙的古韵。忽有一阵香风吹来,耳边流入环佩叮当之声。数十名身着大袖儒衣,腰束绢带,头梳高髻的美婢从亭后鱼贯而出。行动间,裙摆如水波摇曳。碧玉年华的美人逐一走到竹桥上,倩影倒映在水中,仿佛云端下来的仙子。人未过桥,歌声已融入春风,引来声声赞叹。“难为谢兄的好心思!”桓容眨眨眼,这是谢玄安排的?“自然。”王献之笑道,“谢公放情东山,豢养歌妓天下知名。容弟岂能不知?”桓容扯扯嘴角,胡乱点了点头。两晋名士放浪不羁,与众不同。有爱好在宾客面前玩天体的刘伶,也有鼓琴“与豕同饮”的阮咸,这两位都属竹林七贤。相比之下,谢安养美人顶多算是随身卡拉OK,发挥点唱机功能,实在算不上什么。行到竹桥末端,美女左右分开,引诸位郎君入两岸席位。其后跪坐矮榻旁,为众人斟酒奉筷。另有美婢步入亭中,展开立屏风,以便宴席中途为士族女郎传送字文、吟诵诗句。待众人落座,十余名乐人行出。乐人多为男子,头戴方山冠,怀抱四弦阮及筝、笙等乐器,至席间空地落座。乐声起时,数名身着汉时舞衣,纤巧婀娜的女子飞旋而出。皓腕似雪,轻柔交错于发顶;腰肢款摆,时而大幅弯折,如弱柳扶风。女子足下踩着弦声,旋转之间,彩裙似流云飞散。“汉时戚夫人擅翘袖折腰之舞,此间舞者虽不比戚姬绝艳,倒也有几分楚舞的风采。”桓容转过头,发现说话的是张陌生面孔。和在场多数人一样,身着大袖长衫,发未束起,随意披在背后,显得潇洒不羁。面容俊美,尤其一双桃花眼生得格外惑人。只不过……桓容扫过说话之人,又转向对岸的庾攸之。一眼看去,两人有三四分相似。“容弟不认得我?”桓容有些愣。他只背下族谱姓名,初步理清建康氏族门阀间的关系。这位不报出姓甚名谁,只凭一张脸,当真不晓得彼此是什么亲戚关系。“这名郎君乃是东阳太守之子,郎君从姊之夫。”阿谷小声在身后提醒,桓容立时恍然。眼前这位就是庾宣,他的堂姐夫。按照时下的称呼习惯,为表示礼貌,要么称“从姊夫”,要么称“同堂姊夫”,“堂姐夫”这词还没出现。桓容侧身拱手,庾宣笑着摇头。“上巳节实为欢庆之日,容弟无需拘礼。”庾宣斜靠在榻边,婢女无需吩咐,素手执起酒勺,从樽中舀出美酒,缓缓将酒器注满。“容弟可唤我字。”饮下满觞,庾宣倒扣酒杯,单手撑着下巴,桃花眼微微眯起。无意之间,指腹擦过婢女的手背,引得婢女红霞满面,目含春波。桓容嘴角抖了抖。这位明显有点喝高了,还是含糊些,少说几句为好。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听闻庾希和庾友兄弟不和,但总归是亲兄弟,属于一家子。自己和庾宣只是姻亲,后者的老丈人和桓大司马也有心结,算来算去,两人的关系未必“友善”。“容弟多虑。”庾宣似能知道桓容所想,扫对岸两眼,坦然道:“我那从兄是叔父独子,常得伯父庇护,碌碌无才却张狂妄行,数次惹来是非。家君几度劝导叔父,均是白费口舌。”桓容正拿起一枚沙果,闻听此言,手顿在中途。“日前从兄所为,家君俱已得知。对伯父所行并不赞同。”放下沙果,桓容慢慢转过头。视线扫过两人身边的婢女,再看庾宣无所谓的样子,显然是不在乎这番话传出去,或许就为传到庾希和庾攸之的耳中?“家君曾言,从兄伤人在先,本应负荆赔罪。”庾宣笑着看向桓容,脸颊微红,貌似醉意朦胧,实则眼神清明,没有半点醉态。“伯父所行实在不妥,非庾氏所愿,望容弟能够知晓。”桓容点头,心下十分清楚,这番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南康公主和桓大司马。如此来看,庾友确实是难得的明白人。极懂得看清时势,明哲保身的道理。如果他来做庾氏家主,九成会和庾希完全不同。“从姊夫所言,容记下了。”“容弟见外,唤我字即可。”桓容尴尬扯扯嘴角,道:“容惭愧,敢问从姊夫字为何?”庾宣:“……”敢情说了这么半天,这小郎君不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而是压根不知道他的字是什么?庾宣突然有点“受伤”。两人谈得热络,自然引来庾攸之关注。思及庾友同伯父不睦,且三番两次劝说父亲对他严加管教,庾攸之心怀愤意,手指慢慢收拢,几乎要捏破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