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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开始羡慕司马奕。后者还能囫囵个离开台城,虽说爵位一降再降,且终身不得自由,好歹不用时刻担心项上人头。换成自己,是否能活着离开台城,当真是个未知数。司马曜额头冒汗,嘴唇青白。王太后满意颔首,自始至终,情绪没有太大起伏,反而让司马曜更加害怕。待她离开太极殿,返回长乐宫,司马曜才敢长出一口气。坐在内殿,看着低眉敛目、貌似恭敬的宦者和宫婢,不由得连连讽笑。亏他以为自己能忍,能熬过郗愔,能算计桓容,能超过历代先帝,执掌朝堂权柄!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梦醒得实在太快,看清自己才是被人按在拇指下的蝼蚁,他竟开始羡慕司马奕。疯狂?做个疯子至少能活下去!他呢?他又该怎么办?夕阳西下,司马曜呆呆的坐着,许久未动一下。建康城,青溪里,一辆牛车行过长路,跨过两条溪水,停在丞相府门前。赶车的健仆收起长鞭,利落跃下车辕,上前叩响辅首。门房应声,见来者竟是郗超,不由得大吃一惊,立即往前院禀报。朝堂上下皆知,郗超仕于桓温,同郗愔决裂,父子之间的关系近乎水火不容。郗愔更越过他这个长子,直接将京koujiao给郗融,足见父子亲情实难回转。郗超回到建康之后,除入城当日拜访,此后再未前往丞相府。掰着指头算一算,整整半年时间,这是第二次上门。郗愔得知,当即面色一沉,有心不见,却又很快改变主意,命人将郗超带去正室。他倒要看一看,不孝子此番上门,究竟有何意图。与此同时,幽州点齐兵将三千,备好兵船,准备沿水路西行,增援汉中。朝廷旨意仍在路上,然时不待人,桓容采纳贾秉和荀宥的建议,先出兵,击退氐人为上。“杨刺使求援在先,汉中军情十万火急。”“事急从权,明公掌幽、豫两州诸军事,先一步发兵并无不妥。纵有人指摘,亦可据理力争。且消息传出,世人必赞明公,反倒是寻衅之人,定会被百姓唾骂。”桓容没说话。贾舍人的意思,分明是期待有人借机挑衅,以此衬托桓容的“大公无私”“忧国忧民”。很明显,之前那把暗火并不让他十分满意,寻到机会,必要在建康堆柴,继续将台城架到火上烤。不知为何,桓容忽然有些同情自己的对手。遇上得毒士真传的贾秉之,真心是不跪也得跪。州兵点齐,另有五十辆武车运上兵船。公输长和相里兄弟发挥所长,武车内部做了更多改进。见过一次“万箭齐发”,桓容都觉脊背发凉。这样的大杀器,结合嗷嗷叫着准备立功的人形兵器,外带高岵练出的兵阵,他有信心请氐人喝上一壶,好好喝上一壶!桓使君准备亮出肌rou,远在昌黎的秦璟也有了行动。接到黑鹰带回的消息,秦璟决定结束养伤,寻机带兵出征。“养了足足大半年,伤势已无大碍。”抚过站在肩头的黑鹰,面对秦玓稍显不确定的目光,秦璟笑道,“阿兄放心,书信送到西河,阿父必会点头答应。”“阿弟准备带多少甲士,是否需要请阿父增兵?还是从他郡抽调?”“不用。”秦璟摇摇头,修长的手指擦过鹰羽,引得后者蓬松胸羽,发出一声满意的鸣叫。“不用?”秦玓皱眉。“染虎所部一千鲜卑足矣。况氐寇借路草原,我为何不可?”“借路草原?”秦玓愈发糊涂,“阿弟,如此行事,即使能攻下郡县,恐也无法就此占据。”染虎所部的确善于进攻,守城却差上一截。带他们进攻氐秦,固然能速战速决,后续之事却是麻烦。“我本意非是攻城掠地,”秦璟勾起嘴角,鬓发乌黑,唇色似血,“只为一事。”“何事?”“杀人。”秦玓瞪大双眼,当场倒吸一口凉气。第一百九十章抵达梁州宁康元年,八月,氐秦边境,五原郡去岁雪灾,面市盐车,牛羊冻死无数。今岁又遇大旱,自六月起,五原城就火伞高张,热得不成样子,无论草原还是靠近草原的边郡,日子都异常难过。烈日曝晒下,城砖都似被烤焦。守城的士卒耷拉着眼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遇巡城将官走过,勉强支着长矛,站直身子。不到片刻,汗水湿透短袍,人愈发的没精神。等巡视的队主离开,立即扯开衣襟,单手用力扇着,抱怨着天气不寻常,念着四月至今的饷银还没发,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等队主彻底不见踪影,两个伍长带头坐下。见士卒实在撑不住,开口道:“轮换着休息,不用一直站着。这么热的天,那些东胡和匈奴人不会过来。等熬过八月,进到九月,天肯定凉了。”伍长口中的东胡和匈奴,皆是组成柔然的部落。尤其是匈奴部,常年游牧在五原郡附近,遇上盛暑祁寒、水草不丰,日子过不下去,没少侵扰五原、朔方一代。次数多了,守城的氐人逐渐找到规律,心中十分清楚,遇上天灾的年月,边界必定更不安稳。不过,今年的夏天实在太热,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匈奴部纵然有心来抢,也会选在稍晚的时候。这样日正当头,别说抄刀子进攻,骑在马上跑一圈都能热晕。到时候,别说抢劫粮食人口,估计自己会先中暑,一头栽到马下。伍长说话时,士卒陆续靠坐在墙边,一边扇着风,一边传递着两只水袋。天气太热,整整一个多月没下半滴雨,旱灾迹象十分明显。城附近的溪流尽数干涸,守城士卒喝的都是井水。百姓不能靠近水井,每天要走出数里地,才能担回两桶河水。如此旱情,田中的麦苗早已经枯萎,只能靠存粮和打猎过日子。“南边的商队许久不来了。”伍长喝过水,咂咂嘴,撕下一片翘起的嘴皮,堆到嘴里咬着,顺便舔了舔嘴唇上的血痕,“不过是抢了两回,杀了几个人,那些汉人和西域胡都是鼠胆!”士卒互相看看,都不觉得此言不对,反而深以为然。守在边境上,油水不丰,还要时刻准备和柔然拼刀子,饷银几月不发,总要自己想些来钱的路数。之前有两支过境的商队,运的是绢布彩宝、还有大车的香料。伍长见猎心喜,和众人一商量,将人放进城,直接杀了个一干二净,抢下全部货物。发了这笔大才财,自然不能越过上官,大头必定要给队主,余下的才是众人分。事情做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