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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令一名哑巴侍女将寝宫地下的密室打扫干净,这里只有我知晓。密室地面铺着大块洁白的狐皮毛毯,墙壁搁着鸡蛋大小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将幽暗的房间照得如同白昼,床铺是柔软滑腻的丝绸,衣柜中每件衣裳都照他尺寸做的,也有最能衬出他英资的银甲战靴,柜旁装饰有他喜欢的珊瑚树,这一切都按照他的喜好装扮得美轮美奂,再珍贵的东西他都值得。除了自由,他什么都可以有。但除了我,他什么都不能看。我愉快地欣赏着这座为他精心打造的华丽牢笼,看着他沉睡的脸,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我可以就这样守着他一辈子。不知当他看到这场景时,那双向来从容不迫的眼里是否也会露出惊慌的神色?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晓了。可惜我却因早朝错过他醒来的精彩瞬间,待回去时他早已清醒。即便我没与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现今处境,他也能看到自己手腕正扣着的精铁打造的镀金镣铐,锁链末端被牢牢钉入石墙之中。这本困不住他,可他的内力也被我灌药封锁,使不上劲,甚至稍稍挣扎便能听到那屈辱的锒铛声。他的反应与我想象中差不了多少。他惯来喜怒不显,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身处如此境地仍未有丝毫慌乱,从容地坐在床边,动都未动,仿若那两条锁链并不存在般。见我来了,黑琉璃般眼里闪过斑斓细密的光,淡淡道:“你既如此恨我,何不直接杀了我?”恨他?杀他?怎么会呢?我永远不可能杀他。我沉默走到他的面前,放肆地盯着他。他惯来气势压人,那双眼更是满含威慑,无人敢直视,但如今我要看他,他却阻拦不了。这张脸因染了病气露出几分苍白的脆弱,却仍俊美得动人心魄。我感到心脏正在胸腔剧烈跳动,忍不住抬手,轻柔地摩挲他干涩的唇,想让这处柔软添上丝血色,想让他身体尽快恢复。面上却极为平静道:“您终于落到朕手上,朕怎舍得杀你呢,仲父?”有那坚固的锁链在,挣扎反抗不过是自取其辱。他却猛地抬眸,狭长的凤眸中似有森冷的光,利箭般射向我。即便身为阶下囚,这双眼仍旧居高临下,看我如看脚下蝼蚁般,冷漠而不屑。我爱极了他这样的眼神,越发觉得兴奋不已,直勾勾地盯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墨色长发自我的掌心垂落,酥酥痒痒的,像羽毛挠在心尖,勾得我神魂颠倒,想亲他的侧脸,想嗅他发间的香,想吻过他身上每寸皮肤。但我刚凑上去,他却厌恶地别过头去,这回连轻蔑的眼神都不肯给我,声音冷如冰锥:“敢亲下来我一定杀了你。”我心中酸涩难耐,过去我们曾肌肤相亲,如今却连简单的吻都不让,不想让我亲,那想让谁亲?楼兰公主吗?想到这,我以越发冷酷的口吻地威胁道:“还以为你是摄政王吗?再反抗朕便杀光你的手下。”他无动于衷,不屑地移开视线,不理会我。他的冷漠让我骤然冷静下来。我不怕他动怒,不怕他惩罚我,却只怕他漠视我,竟不知拿他怎办才好,想想觉得人已经到手了,今日不让碰,总有一天会妥协,何必急于一时?更何况他还带着伤。十年都等了,还差这几天吗?我有无限的耐心,也有一生的时间等他看向我。最终只是讪讪地离开了密室。刚回寝宫,服侍他的侍女便奉上一枚透绿温润的玉佩给我过目,是他昏迷时怀里掉出的。我把玩着那块碧玉,细细描摹着上面雕刻的龙纹,恍然想起这是我过去丢失的那枚,恍然想起我曾对他说过永远不会背叛他。他为我出征打仗,受伤流血,回来却被我夺去尊贵的身份,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定是恨我入骨。我虽不后悔那么做,却多少有些愧疚,接连两日没敢再去招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要顾及朝政,整个人瘦了一圈。无可奈何决定请教太傅。太傅是我的老师,学识渊博,世上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殷勤地令人给我奉茶,见我唉声叹气,关切地问:“寒王病逝,圣上刚去了心腹大患,何故叹息?”心腹大患吗?我想,他的确是我的心腹大患,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能轻易地牵动着我的心魂,让我为之痴狂,茶饭不思。面上却漠然道:“朕有事请教太傅。”太傅颇为感动道:“圣上果真勤政爱民,为国殚精竭虑,是在忧心贪污大案还是楼兰之事吗?”我无表情道:“是关于情爱之事。”太傅愣了一下,忙出言弥补说:“寒王在时圣上的确后宫空虚,可是看中了哪家女儿?”我冷漠道:“是个男人,近来不知何故总是躲着朕。”太傅年纪大了,闻言哆哆嗦嗦地捂着胸口咳个不停,好半天才含泪劝谏道:“圣上英明,丞相乃国之栋梁,虽男生女相,陛下又怎可重色轻义,欺辱臣子?还请圣上以社稷为重,切莫寒了人心。”我无法解释,只好默默告辞离开。回来的路上我便在思索,大概我平日太过严肃,手下的臣子们无法领会我的意图,总认为我痛恨寒仲抢我江山,寒仲的手下也多这样认为……既然如此,为何要将他送到我手里?这么想来再问派去杀他副将的手下结果如何,答曰被他逃了。我若有所思,觉得此事蹊跷,待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正站在密室门口。我知道自己出现定会惹他不快,但还是推开了门。我实在太想他了,虽只是两天未见,我却像已被煎熬了两年。铁门吱嘎推响,小侍女恰被那动静惊得素手轻颤,不慎将汤药洒到他的皮靴上,忙取手帕跪地为他擦拭。他并没拒绝,视线扫过我时,却依旧冰冷厌恶。我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无名怒火,觉得凭什么侍女就可以伺候他,我只是想亲一下便对我冷眼相待?这样公平吗?便喝令小侍女退下。我想此时我的眼神定是极为阴鸷,她骇得双目含泪,怯生生地跑出了密室。我没理会,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到寒仲面前,阴沉地盯着他,几乎要将他望进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