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秘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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胯下的战马随着马队一路疾驰,绕着隼山满覆厚雪的夹道向上行军。明鸾的骑术比重渊自然不如,但在帝都的贵女圈子里,也算是叱咤风云过。她勒紧鞭鞣一路颠簸,耳畔的风呼呼刮过,吹得头疼不已。事已至此,不能回头。三百先锋下落不明,若此刻调转缰绳,玄甲军只会以为帝都来的贵族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两军阵前,最忌退避。明鸾强打精神跟上马队,一边举目望向高耸的隼山之巅。那是一座半峰积雪的陡峭高山,山顶被乌云笼罩,另一侧是枯木密被的树林。马队行至半山腰,便不能再走。诸将士下得马来,披上斗篷趁着黎明前最后一丝黑暗向前徒步。明鸾被队伍挤得不能停歇,只能木愣愣往前走。及膝的大雪步步阻碍,她个子娇小,走得极其困难。明鸾左侧的一个士兵见了,蹙起眉头,说话不断呼出白气:“你是岚君殿下派来的?”明鸾不敢抬头,装模作样点了点头:“是……”那士兵听得,似乎有些嫌弃:“你家主子堂堂七尺男儿,闻说家财万贯,不上阵杀敌,偏偏……偏偏去做妃君。”明鸾憋住笑声,低低同他道:“若无岚君殿下,玄甲军今载粮草便会不济。帝都半个商贾命脉都在岚君殿下手上,可他并不是曲意逢迎的那等面首。”士兵听得,倒也不辩驳,只拢了拢肩上斗篷,将明鸾从雪地里拉了一步:“我参军七载了,帝都只回来过两回。听说如今四方大道,繁华鼎盛,可惜未曾细看。”明鸾宽慰他:“这一次若是大胜,或许往后便不用打仗了。商贾与士兵都是大曜子民,天下太平是共同愿景。”士兵想了想,道:“也是。士农工商,并无高低贵贱,这是女帝陛下说的。”说罢,他取下披风拢在明鸾背上:“岚君殿下的小厮怎么也个个瘦弱不堪的……”便不回头地往前走去,“走吧!”千人军队再行半个时辰,便逼近了山巅。隼山之巅是眺望九原的制高点,此刻被黑云压着,枯木遮蔽,看起来格外凄寒。山峦的雪地上可以看见浅浅的脚印,或许便是先锋部队留下的。地上甚至有一些仓皇逃窜的痕迹和折断的箭矢。可以断定这里在今夜发生了斗争。明鸾细细检索一遍,却并没有看见尸骨与残害。唯有血迹与拖曳的痕迹,被大雪掩埋得很难找寻。三百先锋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前头的副将下令停步,几队的队正纷纷向前靠拢。明鸾便也随着上去,挤入人群往断崖走去。十个队正正随着副将弯腰探向方,见明鸾来了也并未留意。隼山的崖岩只有一丈余宽,几个身高马大的将士小心向前探进,陡见前方一条巨大横木截断去路。横木巨大而干枯,下头只有几掌宽的缝隙,都被雪填满。副将道:“不好,断崖被拦住了。须得过去才能看见九原的情况。”一位队正道:“不如将这巨木推下山去。”副将摇头:“不可,断崖下头驻守着云中雪国的大军,倘若此时发出声响,恐怕打草惊蛇。”众人一时都有些焦灼神色。明鸾弱弱举手:“诸位将军,我爬过去看看?”“……你是?”天空昏沉,副将看不清来人。有人便说:“这是岚君殿下遣派来通报军务的小厮。”副将颔首,打量明鸾的身量:“你来试试。”明鸾褪下披风,被冷风一吹便觉得寒得彻骨。她小心翼翼穿过诸人,匍匐进雪地之中,向那巨大枯木下头被雪掩埋的缝隙靠近。刺骨的雪絮融入衣襟里头,雪下尖利的泥石划破膝盖。明鸾提心吊胆地钻入缝隙之中,树上尖锐的木逆刺伤了脸颊也因冻僵而无法察觉。她一手护住小腹,一边勉力爬动。终于,前灌木一松,一些淅淅沥沥的雪絮落下。明鸾连忙抬起身来,向前看去——破晓的昏暗熙光之下,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莽原。隼山的绝壁悬崖陡峭如刀劈,将九原一眼纳入。洁白的平原上头,如棋罗一般扎着帐篷,密密麻麻的士兵手持兵器,列成方阵,一动不动。行军布阵,明鸾还是略知的。她伸手数了数,纳百人的大营在目之所及的最远处列成一排约百余,拢共七排。五十人营约有十五列。而就在眼前的断崖之下,约有十万士兵一动不动,面向大曜军队的方向默默伫立,好似一排排诡异的雕像。身后传来副将远远的声音:“看到了吗?”明鸾怕惊动雪崩,小声答道:“营帐总共约纳十五万人,有十万将士没有入睡,全都整装列队,就在山脚下。”这很不合常理。寒冷的暴雪天气,即将两军交战,不为夜袭,都应当好好休息以待参战,怎么会列队立在雪中。那副将似是沉默少顷,唤明鸾:“那些列队的士兵,你细看看,可有古怪。”“好。”明鸾应下。她勉强向着断崖爬了些许,在断壁边缘朝下细看。那下头整齐划一的士兵个个身着破旧的铠甲,有的肩头皮革披风已经腐烂败坏。每个人拿的兵器都不大相同,有的是弯刀、有的是长剑、有的是弓箭。无论兵种如何,都混杂在一处,百人成列,不见任何动作。不应当如此。兵法讲究布阵,怎会不同兵种胡乱列在一处,这是基本常识。明鸾眯起眼睛,想要再看细些。身下冷得发颤,动作之间,细细雪絮落下山巅。山下怪异的军队之中,一个排头士兵忽然抬起脸颊,望向隼山峭壁上匍匐的明鸾。明鸾一惊,眸子对上一张没有五官的诡谲枯脸,正在仰头看她。“啊!”她吓得一抖,连忙捂住口鼻,转身便要往后退去。云中雪国的大营里骤然射出一只带勾的登墙铁箭链锁。不知射箭之人膂力何等如神,那箭疾跃如禽飞,千丈高山一掠而过,稳稳朝着隼山之巅奔来。噗嗤一声,铁钩嵌入明鸾的血rou,勾在肩胛骨上。随后便被锁链那头的巨力轰然一扯,拽下悬崖。雪国秘辛【四】<渴臣(云欺欺)|PO18臉紅心跳来源网址:雪国秘辛【四】深渊般的黑暗之中,双脚好似踩在虚无的星桥之上。周身被微弱的光芒围绕,听不见任何声音。明鸾抬起手来,清晰看见自己的五指,水晶般的指甲满是雪泥,折断的痕迹粗粝发疼。她向前望去,黑暗尽头一颗明星若隐若现。向前奔去,身体轻盈地像飞起来一般。周围的光芒追逐着明鸾的衣摆,掠过一道道的残影。跑得气喘吁吁,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那颗星星若即若离,似乎就在咫尺,却总是握不到。明鸾极力伸出手臂,每一根指节都奋力向前探去。忽然天地一瞬坍塌,整个人脚下一空,朝着深渊之中坠落。“不!”她坐起身来,满身都是冷汗。明鸾抹了抹脖颈上冷腻的汗珠,见自己腿上盖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兽皮。目光四下望去……是一个光线昏暗的营帐。地上散落着黄色的油纸文书与一些难辨文字的兽皮卷,毛毡的门帘是粗糙的鹿皮编茅,眼前被齐人高的盔甲和冷兵堆积挡住视线。肩头被纱布包裹,疼得厉害。她一个激灵,伸手探向小腹。“还在。”盔甲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威严,但听不出喜怒。明鸾推开身上的兽皮,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绕过去向里看。营帐深处,几张灰暗的书案上头堆叠着密密麻麻的军报文书。一个身穿雪狼裘皮的男人散发而坐,手上捧着木质的奏表,指腹一行一行字迹逐一掠过。从明鸾的角度,只能望见一个宽阔却笔直的背影。“你是谁?”她问。他不答,轻轻合起简册,依旧背对着她:“你是谁。”明鸾梗了梗脖子。玄甲军不着狼皮,尤其是白色的雪狼皮,那是玄甲军旗帜上的兽图腾。重渊权杖上的兽首便是雪狼,大曜子民尊他一声战神。而云中雪国,恨不得生啖其rou。“我是……大曜人。”她试探答道。男人颔首,依旧不见回头:“云中十六州鏖战已久,好姑娘都不来这儿。”明鸾有些紧张,断甲掐了掐手心,嘴上开始胡说八道:“木兰你听过吗……”男人轻轻一声:“嗯?”“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明鸾做了个织布的动作,“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你是从军而来?”男人问。“我是女帝的侍女。”明鸾为避免被丢去充为营妓的下场,又添油加醋道,“首席侍女,很要紧的。我知道许多大曜秘辛,不必拷问我,我自己主动说。留着我,我叛国,绝对叛。”男人并没有笑,似乎在想什么。随后他端起案上一盏缺口的冷茶呷过,徐徐转过身来。明鸾对上那样一张脸。那是个不过而立之年的英俊男人,黑发披散在肩头。他剑眉如墨,斜入鬓角,嘴唇薄而威严,下颌棱角清晰。他的眼睛,闭着。睫毛被昏暗的灯光投下阴翳。可即便是闭着,她仍觉得被打量。“你是瞎子?”明鸾问。男人回答:“你觉得是,便是。”他手上握着一把嵌宝的玄铁短刃,刃鞘古朴精致,轻轻纳进袖间,“你很美。”“你是瞎子,怎么知道我美不美。”明鸾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大曜有句话,美人在骨不在皮。”“你叫什么。”明鸾警惕。男人欠身撩袍,缓缓站起来,足高出明鸾两个头。他声音沉缓:“赫连庭。”明鸾如遭雷击。赫连庭趋前一步,浑身带着冷冽的雪气,逼近明鸾:“走罢,小美人。”“去哪儿?”“带你去看看,你的母国是如何倾倒覆灭的。”雪国秘辛【五】<渴臣(云欺欺)|PO18臉紅心跳来源网址:雪国秘辛【五】赫连庭撩开厚厚的鹿皮门毡,示意明鸾同他一起出去。去见证大曜的覆灭吗?明鸾袖中的手攥紧拳头。她眸子转了转,挤出一个哀愁的神色:“纵使未曾来过雪国,我也听过陛下您的盛名。您说我的母国即将覆灭,我孤身一人在您的军营之中,也不敢强辩。”她指向自己破碎的衣衫,“外头风雪交加,我如此衣不蔽体……像您这样的君主…”赫连庭并没看她,道:“桌案后有披风。”明鸾看他紧闭的双眸,绞手指:“虽然您是,呃…瞎子。但我一个良家女子…”赫连庭走出营帐外头的白芒之中,落手放下门帘。明鸾待他出去,一个箭步冲向桌案,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桌上纷乱的军报、条陈中间,一卷破旧的木简半掩摊开,上面有着几个难以辨认的字迹——。约摸只有半柱香的时间,明鸾披着一件狼裘披风,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广阔的雪原之上兵列如棋罗,风雪被黑云压得低沉。凛冽的寒冷钻入衣领,冻得脊背发寒。营帐外旗帜飞扬,赫连庭手持一把结霜的王杖,头戴皓白月宝镶嵌的王冠,闭眸面向她。他的身后是一动不动的千军万马好似黑色的城墙,领头的,是一个骑着黑色烈马的男人。那个男人身穿厚重的盔甲,肌肤是诡异的灰青色,容貌与赫连庭并无分别。他的黑发束起,指甲中满是血泥的手持着一把古旧的宝剑,毫无血色的脸上双眸紧闭。孪生的两人身型无有二致,但仍能一眼分辨,一个是鲜活的人,一个没有半分生气。明鸾纵然猜到,心中仍然狂跳不已:“是他。”她看向赫连庭,“你有了一支死人军队。”赫连庭并不否认,徐徐对她说道:“过了今日,大抵就不是了。”明鸾敛起袖口,藏掖好衣中木简:“您说的话,我不明白。”他并不再说,转过身去,跨上一匹双眼通红的马。明鸾被一列卫兵推搡着上了一辆有帷盖的车架。出征的长号一响,十数万的大军整齐划一,兵器坚韧的尖锐指向大曜,循着隼山徐徐而去。——————————【一颗假条】很抱歉今天字数比较少,真滴很抱歉这几天搬家还有一些事情,家里两个猫主子也要挪腾生活里比较忙碌,实在有点抽不开身更新不稳定的情况可能要持续几天,大概3-4天的样子害怕小仙女们每天来等更辛苦大家可以攒几天再回来看再次表示抱歉黎明破晓【一】<渴臣(云欺欺)|PO18臉紅心跳来源网址:黎明破晓【一】两军密密如无数黑点一般汇聚在九原的冰野之上,风中的腥烈之气充盈着鼻腔。明鸾的车架便随在赫连庭的烈马之后,探手就能够着衣袂的距离。她能清晰看见他攥着缰绳的手上青筋浮起。那是他波澜不惊的面下潜藏着烈焰沸腾的心。一颗复仇的心。远处的狼旗飘飞,大曜玄甲军隔着百丈远处,看清眼前的尸人大军的时候,因惊愕而骤然停在原地。赫连庭转过身来,对明鸾道:“小美人你看,他们怕了。”明鸾被他挡住视线,借着破晓的微光照亮刺目的白雪,依稀看见阵前的马上的是她熟悉的几人。心中稍稍安定,强打精神:“您有不死的尸兵,是人都会惊愕的。但大曜的将士不会因惧怕而退避。”“哦?”赫连庭颔首,“你猜他们会如何。”明鸾的兵法是重渊教的,她自然知道他会如何。他会策马冲在最前鼓舞全军士气,擂鼓吹号,令弓箭先行。她还未开口。玄甲军中传来一声整齐的弦响震动,数万支箭羽飞上天空,化作弧线如雨落下。大战一触即发。赫连庭抽出佩剑,兵器一声铮颤。尸人军队最前的尸将一甩鞭鞣,喉腔中发出诡异的哀鸣。重渊率领大曜军队策马前奔,呼声震天动地。擎苍坐镇后方军师一席,手中的令旗不断翻飞淡定。余简、岚君与玄九均率前锋,一骑当千。两军急涌汇聚,在嘶鸣的箭羽中策马飞奔。云中雪国的军队,那些枯槁般的尸兵手持着不同时代的兵器,行尸走rou一般往前冲锋,毫不畏惧,亦没有情绪。双军焦灼在一起,残肢即便被斩飞,它们亦能拖着见骨的躯骇继续战斗。玄甲军是血rou真实的活人,而那些尸军,并不惧怕疼痛。明鸾看得心惊rou跳,恨不得立刻策马上前,她终是强忍不住,怒道:“你在做什么——”赫连庭察觉了她的愤怒,并不恼,拂袖并指一点战场:“这些是云中雪国与大曜交战的历代英灵。我以云中秘术醒尸,令他们骸骨重生。”他微微偏过头,转向明鸾,“你也害怕吗?”明鸾小心翼翼曲起膝盖,手握住车架的围栏:“你献祭了自己的眼睛。”“你很聪明。”赫连庭闭着的眸子,并无半分后悔惋惜。“献祭自己的眼睛通晓鬼神……换来这十万具能动的尸体。用这十万具尸体再杀死十万个人。”明鸾反问他,“此等有违天理人常的事情,你不害怕吗?”赫连庭声音依旧冷静而威严:“你呢,小美人。云中雪国游牧而生、千里冰封,不比大曜平原沃野,河川勾连。大曜稳居中原,屡战屡征、物竞天择、蚕食异国。”他忽然轻笑了一声,“你的王冠不也是用鲜血铸造,你的权杖不也是用鲜血凝成。你大曜的丰功伟绩,都是用别国的尸骨填埋。同样是累世的罪人,何不陪本皇万劫不复呢?”明鸾心口犹被诛在痛处,她深吸一口气:“你早知道是我。”赫连庭不否认:“我知道。你说谎的样子很有意思,眉眼微弯,狡黠得很。我本想多看看。”“我也知道。”明鸾脚下轻轻挪动。“知道什么?”明鸾忽然起身一跃,跨过车驾的围栏,猛然落在赫连庭的马背上。她袖中藏着的啪嗒落在雪地上:“我知道秘术中复生之法,你要待你的胞弟杀死我师父那时,取我心血点他眉心,为他唤魂重生!”明鸾不待赫连庭反应,脚下靴子猛蹄马腹,红眼的烈马一声嘶鸣,朝着乱军之中头也不回地飞驰而去,“那我就跟你万劫不复一回罢!”黎明破晓【二】<渴臣(云欺欺)|PO18臉紅心跳来源网址:黎明破晓【二】赫连庭的战马被明鸾驱驰,惊吓之中冲入交战的人群,好似一颗奔流的黑色星辰撞进雪原里。明鸾一路颠簸,强行抢夺赫连庭手中缰绳,一壁仰头高呼:“师父——”赫连庭的长发吹散在空中,眉头微挑,骤然将她捞在怀里,抬臂一记手刀便要落下。明鸾顺势一躲,反口咬住他的胳膊。赫连庭吃痛,手上缰霎时然松开。明鸾覆手勾住,一把拉转马头,直将烈马牵动扬蹄立起,落地之时钉铁的前蹄直将人流之中的一名枯骨尸兵踏碎如同齑粉!晨曦忽然射破层云,光芒落在明鸾的面上,照得她浑身如同镀金。“好烈性的女人。”赫连庭低道,袖口中抖出取血的玄铁短刃,寒光依依,“若咱们相逢于凡俗该多好。”明鸾不管不顾,猛催烈马朝着重渊帅旗的地方靠近:“我师承大曜的战神,自幼诗书骑射,岂能与你相逢于凡俗。”她将缰绳在手腕儿上绕过一圈,另一只手狠狠朝他推去,“咱们就该相逢于尸横遍野的战场,博弈在东玄大陆的棋盘上!”十丈远处,重渊忽然看见明鸾与赫连庭缠斗于马背上,就在他二人背后,一匹皮rou剥落透出白骨的战马正摧枯拉朽般疾驰而来。马上的男人皮肤青灰,手上的故旧宝剑如此熟悉。那是赫连修!他曾亲手杀死的赫连修!与他交手过无数次,毕生对手。他此刻就如一具尸体一般黯淡无光,却直直朝他策马而来。重渊怒喝一声:“鸾儿小心——”他扬手将长戟挽花,脱手猛然掷出。玄铁长戟刺破凌冽的风,不偏不倚穿过赫连修的胸腹。尖戟直接对穿飞出,赫连修身体不过朝后一仰,旋即立直脊背。伤口的空洞足有一掌宽,滴血未流。他并无半分退避,亦不觉痛,只迎面拔剑,便朝重渊劈砍而来。重渊抽出腰间狼头诛王杖,抬手挡去,兵刃交错之时火光迸溅,清脆的一声震鸣。明鸾环顾四周,忽见一袭染血的白衣。就在重渊身后,辰九手上三尺长剑满是血污,俊美出尘的面容之上早被鲜血溅满。纵是谪仙般的他,此时也如堕火海。明鸾灵犀忽闪,掉转缰绳便要朝着辰九处奔去,还未策动烈马,便觉肩头一阵剧痛。赫连庭卸了她的肩臼。“我舍不得刺伤你的肩膀,抱歉只能如此。”他如是说,不容置疑的力道便按上明鸾的令一只手臂。辰九已见明鸾,抬手取出身后箭囊中的长箭,一箭飞来直将赫连庭的手肘射穿。赫连庭手上鲜血迸溅,力道微偏。明鸾趁机翻身向左翻倒,眼间就要落下马去!辰九鞭鞣狠抽战马后腿,马儿嘶鸣长啸,腾空一跃而起,接连跨过两个正在厮杀的将士。他倾身探手,抓住明鸾的腰带,一把将她纳进怀里。茶香混着辛辣的血腥之气,明鸾骤然觉得心回了半颗进肚子里。她捧起辰九的脸颊亲了一口:“打不过!九王叔,得罪了!”旋即一口咬在他红痕若隐若现的手腕儿上。天空的光芒骤然黯淡几分,天地缓缓低吟。辰九双瞳急速收缩,身子忽如抽空了力气一般向后倒去。两军排山倒海的冲撞之中,厮杀与怒吼沉雷般响彻雪原,隼山之下俱是炼狱般地遍布红腥。飞掠的刀光剑影之中,密集箭雨如蝗虫铺天盖地落下。群军的中央,明鸾紧紧抱住他。赫连庭急趋而近,手上精箭脱弦而出,直逼辰九胸膛。“九王叔——”明鸾抱着怀中男人,朗声呼喊。男人忽然手臂一抬,沾染鲜血的白袂随风一扬,修长的手凌空握住赫连庭射来的精箭。长箭堪堪顿止,羽尾不停振摆。充满蛊惑的熟悉声音在明鸾耳边响起:“宝贝,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