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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赵家兄妹的眼神攻势下,也渐渐习惯了和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度过一个个冬日寒冷的日子。这天正是小年,赵维宗的小叔也从外地回来了,准备跟着一块过年。他常年在南方做倒腾玉石的生意,一双眼睛透着精明。按赵老爷子的话说就是,这是双老鼠眼,看人看玉都特别准。以前他每次这么说,他这位小儿子都会不高兴,认为老爹说自己贼眉数目,是在贬他。今年倒是没人这么说了。他跟哥哥蹲在门槛上抽烟,聊着聊着,心里却萧索起来。放了假的赵维宗却仿佛没烦恼,每天除了做作业之外,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小年夜前,天都黑透了,他和赵初胎才拎着冰鞋回家。不用问都知道俩人这是去颐和园野湖上溜冰了。一进门他就嚷嚷:“妈您知道吗,孟春水那人简直开挂,这才刚学多久啊,玩得就比赵初胎溜了,不过离我还有点差距。”赵初胎玩命瞪他:“妈您别听他胡扯,我滑得比谁都好!”赵维宗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脱掉羽绒服钻进厨房,帮赵母切菜去了。“哇!还有糖三角呢!我和孟春水都喜欢,妈您真是太棒了。”赵初胎坐在客厅里和爸爸叔叔一块看球,听见厨房里她哥如是大惊小怪,又好气又好笑地翻了个白眼。几分钟后孟春水敲门,是赵初胎去开的。他已经换上了一件深红色的夹克,看起来整洁又喜庆,还拎了两提牛奶,算作伴手礼。赵父已经习惯了这孩子的懂事周到,和蔼地让孟春水随便坐。他似乎也没有去厨房找赵维宗的意思,端端正正坐在客厅里,不时礼貌地和他们聊聊国安中超之类的话题。赵家小叔是第一次见孟春水,似乎和他投缘,也聊了不少天南海北的事情。赵维宗从厨房端菜出来,看见孟春水,就朝他眨眨眼睛,孟春水则对着他抿嘴一乐,似乎是两人的一种默契。不多久,赵母端出最后一道葱爆羊rou,脱下围裙擦了擦手,一大桌子菜算是齐活,大家便都上桌了。窗外又开始落雪,风簌簌地吹着,越发显得屋里干燥而暖和。赵维宗小时候经常被小叔叔带着掏鸟窝,感情深,这么久没见,自然有好多话想说,孟春水则坐在他边上,安安静静给他剥了几只基围虾。酒过三巡,赵奶奶已经安然睡去,被赵维宗背进卧室睡觉去了,而赵母则又回厨房煮饺子,赵父领着女儿去院子里放二踢脚,桌上就只剩下小叔叔和孟春水两人。小叔叔剥了颗毛豆道:“你爸爸mama呢?叫来一块喝酒呗。”孟春水笑了:“我爸不常在家,mama很早去世了。”“哦,这样啊……”小叔皱了皱眉,“前段时间有个风油精厂在往外转让,我就顺道去看了看,遇上个女工,印象挺深,今天看到你就发现长得太像了,还真以为她是你mama。不过现在想想也对,你mama如果在世,也不可能在那种小地方当工人吧。”赵维宗安顿好奶奶回到桌上时,正听到他叔叔说这段话,心中有些怪他,认为大过年的不该跟春水说这些。刚想说点什么把这话题带过去,却听孟春水说:“那个厂在哪儿?”赵维宗看得出来,他神色不对劲。第24章小叔显然还没注意到气氛的转变,又夹块猪耳朵蘸了蘸醋汁,如常道:“吉首,小地方,你们这些城里孩子估计都没听说过。”赵维宗看了眼孟春水,转头道:“叔啊,你去吉首干嘛?专门为了风油精厂?你平时不都在云南那边晃荡吗?”“傻小子,吉首旁边是哪儿啊?贵州!产玉的!你叔叔我又不傻,本来也就是回家路上随便瞅一眼,那小厂子眼看着就死悄了,谁愿意接谁接吧!”眼见着孟春水的模样越来越不对劲,赵维宗只得小心翼翼地打哈哈道:“不说这个了,等会儿人齐了,咱斗地主吧?”而小叔已醉,完全不理会赵维宗的圆场,自顾自道:“也许真是缘分,我当时一眼就记住了那个女的,结果今天就在这儿遇上了你朋友,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我才记得住,大侄子你想象一下,你这位小兄弟如果是个女人,会长什么样。”罢了又意犹未尽感叹道:“真的很像,怎么会这么像呢?也真是凑巧了。不过,那女的很显老,一看就是过苦日子的人。”孟春水突然开口:“您能把具体位置告诉我吗?还有那个厂的联系电话。”小叔醉眼迷蒙地看他一眼,似乎是有些疑惑不解,却也点头道:“成,都是小事情,我去找一下。”说罢就晃晃悠悠地起身,要去找名片,却被孟春水拦住:“您这两天给我就成,也不急这一会儿。”小叔笑了,摆了个OK的手势,便醉倒在桌上。赵维宗在桌下捏了捏孟春水的手掌:“你没问题吧?”“我能有什么问题?”孟春水冲他粲然一笑,方才脸上的铁灰已消失不见,说罢把赵维宗的手挣开,又站起身来,到厨房帮赵母端饺子去了。那天半夜,孟春水从赵家小叔那里拿了风油精厂的名片,好好地收进口袋,又礼貌地跟赵家各位道了别,推门离去,独自回到隔壁的自家院落。赵维宗跟着他走到门口,站在那里,看着他拿钥匙开门。胡同口的鞭炮声以及狗吠被雪地吸收,仿佛隔得老远。而眼前这人此时轻轻松松的模样,却让小赵深深地觉得,他心事重重。年关越来越近。一切似乎一如往常,那太阳日日在青白色的天空上挂着,落下晴寂的光,赵家兄妹仍日日拉着春水去溜冰,孟春水的技术也仍是突飞猛进。可腊月二十八这夜,却不见他如往常敲门来吃晚饭。菜又摆好了一桌,赵母把酣睡的赵维宗从沙发上揪起来,往门外推:“天天就知道玩,睡!快去看看小孟在干嘛呢,是不是忘了呀?”赵维宗心说我可能真不是亲生的,却在心里对“mama喜欢春水”这事儿感到踏实甜蜜。他懒得再套棉袄,随意拉了拉毛衣领子,把手插进裤兜,悠哉出了门。然而到了孟春水家门口,却发现门紧锁着,其上贴一纸条。心中猛地一紧,预感非常不好。赵维宗小心把纸条揭下,迎着吹了满脸的雪渣子,走到路灯下看。上书寥寥数字:夜乘火车赴湘,勿念,新年快乐。真是晴天霹雳。当初小叔说起那事,赵维宗只当是个巧合,想要快点带过,好让春水少回忆起自己过世的母亲来。但现在看来,这事情似乎不只是巧合这么简单——换位思考一下,倘若自己清楚地知道一个人的死亡,就算这人再亲再重要,也不会只为一句“长得很像”就穿过大半个中国去找。因为真正的那个人已经不存在,就算找到,也只是个相似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