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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笑;或是算计时眉峰若蹙,眼底些许凌厉星光咄咄逼人……无论如何,却绝不会是眼前这幅模样,惨白的脸色,了无生气的面容。这样卧在床榻上的司徒,有著太不符合他本身的羸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灰。婴宁开始明白自己心底那丝异样的感觉是什麽了。害怕、和心痛。他悄悄问自己,如果司徒就这麽永远不醒,他会怎麽样。答案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到了这里,反而不再觉得急促了。慢慢走过去蹲在床前──作为奴才,主子的床不是他可以染指的──然而婴宁还是僭越了,他没有犹豫地伸出手,握住了司徒那只没有的受伤的手。司徒的手比他大得多了,他要用上双手才能将之握紧。记忆中厚实有力的手掌,此刻卧在自己手中,却不像平常时那样用力地握住他。胸中的酸涩在见到司徒的这刻再也压抑不住,熊熊翻滚著化作满眶清泪,泪落连珠子,止不住地爬满了脸颊。他埋头在床榻上,呜呜地低声哭泣。从来不曾这样酣畅淋漓地痛哭,涌出的泪水几乎晕湿了大半床单。心底那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酸涩难过,止都止不住。司徒睁开眼,看见身边的人是他,又见他哭得那样凄惨,快断了气似的,心疼之余,更添怜惜和柔情,“别哭了,本王不是还好好的吗?”声音中透著伤中的无力,但是其中的坚定和气势半点未减。婴宁抬起头看司徒,一张小脸被四溢的泪水糊得一塌糊涂,好不凄惨。见他望著自己,似自责似悲痛,断断续续泣不成声,轻轻地一声声唤他:“王爷、王爷……”却始终说不出第二句话来。“好了好了……”司徒安抚似的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吓坏你了,现在没事了,别怕,嗯?”语气中带上了前所未有的轻柔,连称呼都不自觉地发生了转变。只怕现在有第三人在场,听了司徒这般低声细语地样子,连眼珠子都得掉下来。时过境迁,那事之後,对著婴宁,一贯强势的司徒常常会潜意识地收敛自己,用“我”来代替高高在上的“本王”,这是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一种宽容。婴宁自认命薄如纸,生在青楼,长在欢馆。他的出身,注定了就是一个悲剧。司徒的意外到来,在他最初的生命中无异於曙光一般的存在。司徒在他最为无望的时候,突然出现,将他带离了那个他心底所厌恶的地方,也给了他新的身份。脱离贱籍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司徒为他赎身,确立了他以後不必在娼馆中以尴尬的男子之身迎来送往,也不必做千万人骑压的男妓。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尽管婴宁隐隐觉得司徒的来意不善,却还是心怀感激之心。司徒时如此强势和睿智的硬朗男人,虽有他的惩罚暴虐,但是偶尔的温柔也叫婴宁无限沈溺。而最终让婴宁心动的,却是淮江之畔那次的耳鬓厮磨。司徒以象征情义的桃枝为他绾发,做了一个丈夫才会对妻子做的闺中情趣之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司徒这个举动在他心里播下了什麽样的种子,掀起什麽样的巨浪。可惜连这片刻温情也似海市蜃楼,美丽而难以挽留,转瞬即逝。初入王府时的冷情对待,浇灭了他心头那丝方才冒头的情思,他把桃枝深藏起来的时候,何尝不是将自己一点微末的小小期待也狠狠碾碎。多少个日夜,在无人时翻出压在箱底的桃枝细细抚摸,那原本沟壑遍布的表面也被摩挲成平滑光亮。真正叫他死心的,却是那场拶指之祸,司徒无情的脸,冷冽的眼,残酷的命令,那之後每每想起那一幕,都心痛难当。他把对司徒的感恩和依恋,於天长日久中渐渐转化为点点爱慕,然而贱奴的身份,叫他这一点小小真情变得微不足道。本已不再抱有期望的时候,岂料司徒对他的态度徒然转变。一夜之间,宠溺无限。可是他却开始害怕司徒这种时有时无的温情,更害怕藏在那温情後席卷而来的,会是更叫他难以承受的暴虐和无情。如果谨守本分,不再轻易付出真心,是否日後揭开温情伪装倍受欺辱的时候,就不会再那样不可忍耐。直到今日,司徒在危难之中挡在他身前,甚至不惜损伤自身护他周全。司徒毒发晕倒的前一刻交待的那句话说得很轻,只有离他较近的陵韶音和婴宁听见了。那轻缓然而郑重的四个字,宛若四块巨石,砸进了他平静无波的心湖,搅乱了一池春水。至今那低沈的声音仍旧清晰回响。他对陵韶音说:照顾好他。受伤昏迷,那一刻他心中却放不下身边的婴宁。怕布局行刺的人再施诡计,更怕他一介亲王突然遇害,牵连了无辜的婴宁。正是那四个字,让婴宁在当时的呆愣之後,心中涌起久违的那种温暖,并且再也不肯割舍。司徒方从伤痛中醒来,睁眼就看到哭成泪人的婴宁,而且看那趋势越哭越烈,明明不见凄厉惨呼,但是睁大的一双水亮眼眸里涌出的泪水宛若泄洪。司徒一边帮他擦,一边无奈地说:“再哭下去床都叫你给淹了,叫本王还怎麽好好休养?听话,别哭了。”司徒何曾这样哄人,说到最後都觉得毫无底气,只怕安抚不了正伤心难过的小人儿。许是因为这句话带点命令的意味,婴宁终於强迫自己止住呜咽之声,两只小手在脸上胡乱地抹著擦著,半干未干的泪痕糊在脸上,看著依旧可怜无比。何况那双小鹿似的眼睛水汪汪的,红著眼眶委委屈屈似的看司徒,刚刚哭得狠了,一时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胸口起伏得厉害,喉底仍旧不时泄露出几声抽噎。“王爷没事,婴、婴宁高兴的……不是故意、要哭的。”小东西说起话来还不能连贯,哽咽著一抽一抽的,发出细细的猫似的声音,挠在心底微微有些酥酥的麻痒升起来。司徒很不争气地在不该有反应的场合下硬了了起来,连他自己发觉异样以後都在心底暗暗唾弃了自己几句。目光转到婴宁一张一合的小嘴上,只觉得那唇红齿白无限美好,不由狠狠斥了一声:“小东西!”本意是一种羞恼的呵斥,出口之後却因为声音的低哑而带上了几分暧昧不明的旖旎。即便在伤病中,司徒也没有委屈自己的打算,略看了一眼受惊似惶惶不安的人儿,伸出的手摁到他削瘦的肩上,低低一句命令出口:“过来。”亏得婴宁是在“寻欢”混大的人,此刻还半点觉悟都没有,只是有些不解地傻傻靠前,两只眼睛沾了湿润的水汽,睁大了咕噜噜转动著,看著司徒一眨一眨的。司徒也不必多做解释,直接吻上那俏丽的红唇,唯一完好的手转而摁在婴宁脑後,压低他的脑袋迎合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