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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只露出那双像是能笑的眼睛。他远远冲我挥了一下手,看着却是有气无力。他的确是来看王妈,脚边地上还放着硕大一个果篮,可惜不知道发生什么,篮子里那些原本光鲜靓丽的水果,此时乱七八糟挤在一起,颇有点劫后余生的可怜相。我一米开外站住,朝地上努努嘴:“怎么回事这是?”苏锦溪双手撑在身侧,也往地上看,低低地笑了声:“没留意就摔了。”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些膈应。虽然现在是晚上,但也不至于看不见就摔倒。我问他:“你呢,受伤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没事。”他微微扬着头,朝我笑,口罩底下传出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对不起,让你担心……”他始终这么客气,我却听得烦躁,同时又一怔。我这是在担心他吗?可是以我们两个的立场和身份,我更应该恨他才对。所以我现在这样算什么,斯德哥尔摩症候?或是别的?“宁远。”苏锦溪叫我。他倒是笑意盈盈,我却敛了心神,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表情:“想说什么你说吧。”“也没什么。”苏锦溪比我想象中要敏感很多,至少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乐观豁达。他看着我,目光微微闪烁:“……帮我换个果篮好不好……旁边就有水果店,不会太麻烦你……”我知道他是因为果篮坏了不好意思,可在我看来,果篮有什么重要,反正王妈也看不见吃不上。我走过去,蹲到地上,把那些水果又整了整,总算顺眼了不少。“这样就可以了。做个样子而已,不用那么认真。”苏锦溪张大眼睛看着我,有些委屈似的摇摇头:“宁远,我不是在做样子……”“我知道。”我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是说,反正王妈也看不到。她一直在昏迷,哪管你果篮好看不好看。”我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够呛,苏锦溪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突然没了声音,他垂着眼,身体微微有些打晃,好半天才低弱地问我。“所以,她真的醒不过来了吗?”“我不知道。”我说。也的确是不知道,唐闻秋的话犹言在耳,可他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好消息似乎也遥遥无期。“……对不起,我不该……”我冷淡道:“你不用对不起,问一下又不能改变什么。对了,你认识王妈?”他当然认识。唐闻秋带他回过唐宅,王妈以前还总称呼他苏先生。我这么问,的确是故意的。我就想知道唐闻秋那样捧着他,他对唐闻秋的奶妈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结果让我大为意外。苏锦溪眸色黯淡,摇了摇头:“不。我们不认识。我也是听说她是唐闻秋的奶妈……你知道,我跟唐闻秋认识很多年……”因为我站着他坐着的缘故,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苏锦溪又闭了闭眼睛,看起来似乎正忍受着什么。他也的确是长得好看,就算口罩笼了半张脸,高鼻深眼却遮不住。他原本笑的时候,跟唐闻秋能有两三分神似,可如今不笑,又是这样闭目锁眉的神情,那两三分就陡然涨至六七分。我竟看得一时恍惚。倒不是把苏锦溪误认成唐闻秋,而是,我没想到,苏锦溪这样看似澄澈通透的人,却在我眼前“闭”着眼睛说瞎话。他说不认识王妈,跟唐闻秋也只是“认识多年”……可他们两个的关系早不是什么秘密,这么多年专门扒他们的八卦炒了一波又一波,大家听得还少吗。或许苏锦溪只是觉得我可能听得不多,尚值得他掩饰一番?我越来越猜不透大明星的真实想法。“还要上去看看吗?”我问他。苏锦溪抬眼看我,虽然勉强笑着,语气却分明有些低落:“我大致了解了,就不上去了吧。宁远,谢谢你,水果也麻烦你了。”我不置可否:“你呢,现在回去还是?”“嗯,回去。你先上去吧,我再坐会儿,马上就走。”我看着他,大概是因为天黑了人也容易伤感的缘故,他眼里的笑意竟让我有些不忍再看。我提上果篮,转身就走。我不知道苏锦溪说的“马上”是多久,我也不知道他是带了人来还是只有他一个,我甚至有些担心,他那个样子会不会“不留意”又摔倒……我只是想想,却没有下楼。苏锦溪来后过了几天,唐闻秋终于现身。同来的还有几个外国人,年纪都在四五十岁以上,一个个沉静睿智,自信满满,就连他们那白花花的头发,看起来都比别的医生多些说服力。但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外国专家在病房里进进出出无数次,最后终于得出结论,却跟之前的诊断并没有不同。王妈那一跤摔得太厉害,血管瘤破裂造成大脑不可逆损伤,尽管靠医学手段可以勉强维持生命体征,她也再不可能睁眼看一看我们。唐闻秋那时的笃定没有创造奇迹,他跟我同时抱着的那点幻想,直到这时,也终于被无情戳破。他让人送走了专家,自己则靠在病房的沙发里,第一次毫不掩饰他脸上nongnong的疲倦,看起来甚至有些失魂落魄。“你要放弃吗?”我背靠着墙问他。尽管知道不应该,我却还是想起当年唐老夫人的事,记忆带来的恐惧和憎恶,让我无法相信唐闻秋哪怕真的流露出一丝丝痛苦。“你想也别想,我不会让你再来一次。”唐闻秋总算听到我说话,他朝我侧过头来,平淡无波的眼神看似有些迷惘,他动了动嘴唇,嗓音低哑而冷漠。“你说什么?”“我不会让你随便放弃王妈的生命,只要医生没有宣布死亡,那她就有权利继续活着。”我望着唐闻秋,还以为他会暴跳如雷,毕竟当年的事,早已成为我们彼此都不肯轻易触及的隐痛,然而他却只是漠然看我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我早该知道唐闻秋没有爆发,是因为他心里早有了打算。因为就在我说不会让他放弃后,他便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王妈彻底成了我一个人的王妈。这样其实也不错,虽然这种没有希望的日子,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我却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一面惦记着王妈哪天会醒,一面又猜测着唐闻秋什么时候会突然回来。三月中发生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程瑞跟许竟原本计划好的婚礼,临到日期却突然宣布取消,我收到通知时吓了一跳,以为他们是因为婚前恐惧闹掰了,程瑞没有解释,我在电话里也不好多问。直到几天后,程瑞再次给我打电话,我本来冥思苦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