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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陵的“静水流深”,要见封如故讨个说法。结果,她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砸了一套茶盏,甚至按剑闯入了卧房。眼见到封如故在内间酣然安睡,文慎儿只觉自己被大大轻慢了,指着封如故痛骂一顿,回去就上了第一回吊,宁死不嫁。听完事情前因,常伯宁道:“这便是师弟不妥了,怎能这般怠慢文姑娘。”文润津憾道:“是我们把女儿宠得没了边际。”“罢了。”常伯宁接过被退还的聘书,态度温文尔雅,倒不像生气的样子,“文姑娘不愿,我们自是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见常伯宁未曾发怒,文润津舒了一口气,脑中却又开始谋算另一桩事。两家现在是关起门来说事,文润津当然乐得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这婚事也是定了些时日的,道门中知之者甚多,一旦公之于众……若是说自家主张退婚,难免被人嘲笑;若是如实道来,女儿云英未嫁,又难免落得个难相与的名声……思来想去,文润津冒了个不能与人道的主意。——哪怕救过那么多人,封如故依然是那个封如故。自傲、孟浪、蛮横、无礼、慵懒、漫不经心。他向来名声不好,也不差这一桩。左右退婚一事也不可能不得罪风陵,只传些和封如故相关的风言风语出去,应当也不打紧……见过了常伯宁,文润津还要去“静水流深”拜会封如故。没想到刚出青竹殿正殿,他便撞见了封如故。他靠在藤躺椅上,左手托一柄纤长的竹烟枪,右手边放着一把桃花伞,占了外面通往青竹殿的大道中央,一摇三晃,好不悠闲。听到身后响动,他回过半张脸来。封如故左眼是浓淡生宜的好看,如有水墨精心点染,半睁未睁时,让人想起志怪中破败寺庙里常见的艳鬼狐仙,然而右眼却隐于一片单片水晶镜片下,在阳光辉耀下看不分明,实在遗憾。封如故吐出一口竹香烟雾。朦胧的烟雾,让他鼻翼右侧生的淡淡一点小痣看上去不那么清晰了。他冲文润津点了点头,连身也没起:“老丈人。封二这厢有礼了。”文润津被他一声“老丈人”叫得直起鸡皮,忙上前赔罪,把来意陈明。封如故应该是有些意外的,因为他放任手上的竹烟枪烧了几秒钟,才把玉烟嘴放入口中:“是吗。”文润津刚想再说些什么,封如故回过头去:“文道长,好走。”……改口如风。逐客令都下了,文润津也没脸再待下去,诺诺拜过云中君,刚与封如故擦身,道袍便被人从后一把抓紧。封如故侧身道:“还有一事。退婚事由,文道长打算如何对外公示呢?”文润津心里一跳。眼见他的沉默,封如故颔首:“我明白了。”文润津一骇,立即解释:“云中君……”“令爱上次前来,砸了我一套翡翠茶具。”封如故竟转了话题,“那茶具我很是心仪,是我徒儿落久花了百金购得。文道长,你作何看法呢。”文润津脸红一阵白一阵。风陵云中君当街阻拦,要曾经的老丈人赔自己的茶具,真是门风沦落,道将不道。还是拎着小水壶从青竹殿内出来的常伯宁解了他的围。答应赔钱的文润津这才得以抽身而退,有些狼狈地告辞。“文道长路上注意些。”常伯宁在他背后温和道别,“近来佛门道门,皆有道友无端横死,万请小心。”文润津一个踉跄,只觉常伯宁是在暗示他些什么,后脊梁蹭蹭窜寒气,走得如同一阵风。有弟子相送,常伯宁自然无心去关照客人:“如故,你还好吧。”封如故不正面作答:“亏得师妹下山去调查道友横尸缘故,不在山内,否则可有得闹了。”常伯宁认同地点一点头。“聘书还了?”常伯宁:“我已烧了。”封如故笑:“手脚如此快?”常伯宁:“看了也是惹师弟心烦。”封如故望着文润津身影消失的方向,道:“惹我心烦的事儿不在眼下,而在将来。”常伯宁很是不解。躺着的封如故,能看到常伯宁眼纱下干净明澈的双眼。封如故吸一口烟,笑说:“师兄,我愿你一生天真呢。”言罢,他仰靠在竹枕上,望向空际,目光专注。常伯宁询问:“今日怎么有闲情出‘静水流深’?”封如故:“今日有雨。”常伯宁:“嗯?”封如故指了指斜靠在右手边的雨伞:“师兄的青竹殿前,看彩虹是最好的。”常伯宁望向这个咬着竹烟管,百无聊赖地等虹来的师弟,心中温热:“要等,不如来殿内等。”封如故咬住烟嘴,朝他伸出一只手。常伯宁失笑,俯下身去拉他,却被封如故反手抢下眼纱,旋身避开。常伯宁眼睛被光刺得一花,再眯着眼去寻他踪迹时,那人已经轻巧跳至阶上,指尖勾着他的眼纱,临风而笑。常伯宁也不自觉跟他一起笑开了。封如故算得分毫不错,方才艳阳高照,不消两炷□□夫,天色已阴,面筋似的大雨滂沱而下,在地面打出腾跃不休的雨线。常伯宁不负端容之名,何时何地都盘腿而坐。封如故却不。他卧在常伯宁打坐的榻侧,怀里抱着一只属于常伯宁的莲纹小暖炉,在雨声里睡得香甜。他睡觉向来死,除非自行醒来,否则寻常响动不能扰他分毫。他这走到哪里睡到哪里的毛病,真是改不得了。不过也无需改。常伯宁抬手,温柔地抚一抚他的头发,从走满云卷暗纹的袖内取出那份聘书,望着上面描金画彩的“封如故”三字发了一会儿呆,便将鲜红聘书压在诸多道门书卷之下。哪怕是订了婚又被退了婚,常伯宁也不知,为何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