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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常伯宁坐回原处,除下眼纱:“真不告知他实情吗?”“不。”“为何呢?”封如故答得轻巧,浑不在意:“与十年前不认他的理由同样。”常伯宁并不赞成:“……如故。”“师兄,是你托他照顾我。他承了谁的情,到头来都是一样的,既然都会好好照顾我,又何必多言?”封如故习惯逮哪儿靠哪儿,如今和他一同长大的常伯宁就在身旁,焉有不靠之理。他随便一躺,就躺在了常伯宁的大腿上,仰头看他:“况且,我封如故又不是废人。倒是师兄……”常伯宁低头,温和道:“我如何了?”封如故徐徐吐出一口竹烟,笑话常伯宁道:“师兄堂堂一山之主也会害羞,撒谎时连眼睛都不敢叫人家看。”常伯宁微微涨红了脸:“他非是承我之恩,那声‘义父’,我自是受之有愧。”“受着吧。”封如故笑道,“怎么说也是你大侄子呢。”话虽如此,这位大侄子可是非一般的大侄子。魔道自明面上彻底消亡之后,世上修道之风盛行,佛门也渐起声势。然而佛门向来不好张扬,静心修内,胜负心并不算强,凡有比试,也从不轻易涉入其中。如一居士,堪称佛门修士闻达于外的第一人。然而他却连真僧也算不上。约莫六年前,一伙修了些邪门道法的强人听说寒山寺中有三卷,乃是真佛所赐的镇寺之宝,甚是珍贵,料定和尚有天大本事也不敢杀生,便偷抹了两个守山小和尚的脖子,趁了夜色,聚众摸上山来。然而,还没到第二道山门处,他们便遇上了阻力。听到外间传来喊杀声,内门弟子匆匆起身,点亮松油火把,来到杀声来源处,定睛一望,无不瞠目。满地伏尸,皆是一剑毙命。而十七八岁的佛家少年坐在寒山寺摩顶石前,手里拄着一柄吸饱血液、以至于被浸成了青黑色的木剑。少年如一,是被一名游方老僧捡回山中的,在老僧过身后,自愿留在外门护寺。寒山寺方丈将这名犯了杀戒的少年僧人叫入戒律堂,与他摩顶,测过他的灵根,确定他有强悍的天灵根骨后,同他讲释佛理:“渡人,即是渡己。以你的剑术,你原本可留他们一条性命。”如一静道:“超度,不也是渡?”此言一出,戒律堂四下皆惊。戒律堂长老拍案而起:“放肆!这便是你在寺中所学?!”如一仰头道:“您起了嗔心。”戒律堂长老:“……”如一道:“然,我在斩杀他们时,毫无嗔心。”戒律堂长老:“杀生乃是造业之事,你竟然毫无愧意?!”“我造杀业,是为诛恶业。一业还一业。”如一道,“至于造下的业果,我愿因果自偿,不劳长老挂怀。”尔后,寒山寺安葬了两个身亡的弟子,并不打算对如一施以惩戒。如一回到外门,继续背着他的木剑洒扫,一如往常,只是偶尔会去那两个惨死的小弟子墓前,除些杂草,送些馒头。这两名弟子,生前与他说过两句话,他性情偏冷,从没回过,但都记在心中。寺内长老嫌他是个麻烦,便时常派他去解决一些麻烦事,总之少在寺中呆着。谁想如一便这样渐渐有了声名。如一背着那柄刻满佛偈、名号“众生相”的木剑,一路护佛护道,却只得了个普普通通的“居士”称号。寒山寺赐了他佛名,却不会承认,佛门教养出了一个杀生者。直至卓氏屠庄血案,他方以自创的娑婆剑法,使得佛剑在诸剑法中有了一席之地。风陵云中君的归墟剑法,如一居士的娑婆剑法,风陵端容君的踏莎剑法,在道、佛剑法中占了前三。前者的剑法鲜有人见,期待者众。中者的剑法常有人见,仍有人期待其个中奥妙。后者的剑法没人见过,然而并没人想见。在师兄弟二人谈话时,小佛修也与如一在常伯宁为他们安排的落脚处歇下。弟子告退后,佛心不稳的小佛修忍不住道:“小师叔是何时和端容君有交情的?”小佛修名唤海净,也是护寺武僧之一,因为剑术修得不错,才被如一领出来见一见世面。常伯宁出青竹殿时,他匆匆一瞥,在短短时间内体验了第二回何谓“惊为天人”。传说中高高在上的人陡然落到实处,叫海净有些不真实感。如一并不接话,垂首询问:“云中君方才问了你些什么?”海净:“回小师叔,云中君问了我俗家事,也问了一些寒山寺内的境况,几时起床,几时修课,都是些寻常问题。”如一沉吟,指尖勾数佛珠:“没有其他?”“没有了。”如一嗯了一声,陷入沉思,心中反复诵念“封如故”三字,表情渐冷。封如故猜得不错,总有人能发现唐刀杀人者留下的字谜。如一便是其中之一。凶手用遍布各地的尸体拼出一个血笔“封”字,且最后一点,用的是封如故未婚妻文三小姐的头颅。不管是为情或是为仇,这幕后之人都是冲着封如故来的。他没有缩在风陵山中,而是主动下山,调查此事,还算有些担当。然而寒山寺僧人平白殒命,终究是因为有人要针对封如故,拿无辜人命做了垫背。凶手自是要抓,而如一佛心浅薄,对封如故也难生起好感来。见如一沉思,海净猜想他是在想正事,便尽了后辈之责,主动为他铺床倒水。正忙碌着,他“唔”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务。注意到如一投向他的眼光,小和尚挠了挠光溜溜的头皮,说:“对了,云中君方才还问了我一个问题。”如一示意他可以讲。海净如实转述:“他问我,小师叔在寒山寺里过得可顺意。”如一抬眸,神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