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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卑不亢。他从封如故出了清馆起,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保护封如故,是常伯宁交代他做的事情,他自是要认真执行。更何况,如一心中有一个猜想,亟需在私下里验证。封如故也算是如一的半个长辈,但累极了的他毫无半点长辈气质,坐在下山的石阶上,微微气喘,满头露水。如一垂目,静静立在他身侧。封如故带着他到处乱逛、挑着偏僻山道上山寻找练如心、又在那个魔修离开后漫无目的地绕山而行,让如一意识到,封如故的目的并不单纯。……他是为了不叫自己腾身分神、有机会杀掉魔修衣上尘。从某些方面来说,封如故猜得也不算错。如一知道衣上尘没有作过恶,然而,衣上尘年少轻狂,被人所害,身死一遭,好容易重活过来,所爱之人又弃他而去,到了这等地步,此人心性不说彻底扭曲,也会发生大变,再往后会做出什么事情,便再难预测,不如早早除去,免除一害。除魔,是当今正道应尽之职。而佛修如一,有菩提之相,金刚之心,将除魔视为己任,更是世所皆知。但封如故还是猜错了。……今天如一出来,只是为了跟着他、保护他而已。前日清馆一战,如一见到了封如故满身的陈年伤口。因为看到这一幕,如一甚至有些理解了常伯宁对封如故格外的优容疼爱。毕竟,任何人看到他的刀剐之伤,大抵都会认为,封如故这辈子的苦已经受够了,在这之后,他不该再蒙受任何伤害。所以,今夜,如一只想叫他安安心心地逛一回集市,散一散心。在发现封如故有意带他到处乱转,好让那复活的魔修早早离开此地时,如一就想提醒他,没有必要的。不过,如一想一想,也没有多加提醒。他毕竟在修闭口禅,不方便开口。况且,看养尊处优、久不运动的封如故走得气喘吁吁的样子,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现在他肯出言叫自己出来,大概是觉得那魔修已经走远了,可以安心了。如一静静看着他气喘时肩膀上下起伏的样子,心情竟是难得轻松了一些。好容易喘匀了气,封如故回过头来,粲然一笑,同时向如一伸出手来,示意他拉自己一把。如一却似是误会了,跨前几步,俯身蹲下,用后背对着他。这样恭敬的动作,他做来神情淡淡的,像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封如故愣了愣,自是乐得轻松,伸出的手就势往他肩上一搭,跳上他的后背,又侧了脸去看他那古井无波的表情,活泼得很。如一指一指下山的方向,示意他是不是要回去。封如故想了想:“回去。可我要吃春卷儿。”那个“儿”字的卷音拖得很好听,懒洋洋的,是天然而成的撒娇腔。如一没说话,略略点一点头,迈步往山下市集走去。随着城中人丢失的魂魄找回,练如心消失于世,黑衣人匿去踪迹,他们在水胜古城的调查算是告一段落了。至少,如一已经可以将寺内弟子无端死亡的前因后果具书表回禀寒山寺内。现在对如一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擒拿黑衣人,杀之以告亡者。还有……如一轻抚着尾指上的红线,闭目凝神,屏去山中蝉鸣、山下雅乐等等一切杂音,试图辨明封如故的心跳节奏。他愿意背着封如故走,也是想在自然状态下,靠他更近一些,好得出一个答案。尽管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举止荒谬绝伦。义父与封如故,本该是绝不搭界的两个人。少时,是义父背着自己穿山过海,他能在练上一整日剑后仍是神采奕奕,他能为着去看钱塘大潮踏浪驭风,连赶三日路而不见疲惫。义父爱听曲,曾慕著名琴姬之名,远赴京都,奉上百金,却得知琴姬随身的焦尾古琴恰巧昨日刚送去养护。而琴姬颇自矜,在义父的请求下,放言自己除了焦尾古琴,不沾他弦。焦尾古琴,乃是百年前某名手制作之物,只得两把,一把为这琴姬所有,另一把放在当今圣上颇爱重的小王叔府中。闻言,义父拂衣入月而去,夜入王府,盗来另一把琴。抱琴而归的义父言笑晏晏,请佳人奏曲。琴姬不仅不惶恐,反倒对义父潇然之姿心生恋慕,弹奏三曲,分文不收。三曲之后,义父兴尽,抱琴而返,原物奉还,留下百金赏曲之资,翩然而去。在与自己相伴的四年光阴里,义父是当真把红尘游了个遍。义父时有逾矩之举,全凭一颗心自由去来,明明身负君子之名,内里却格外疏狂。如一相信,十年光阴,能把一个不甚稳重的意气风发的少年磨洗成擅长待人接物、沉静温柔的端方君子,却无法相信,他会容许自己变得如此惫懒,懒散到爬一处小山就累得气喘如牛。就像现在,只要没人搭话,封如故就很快就在自己后背睡着了。封如故打盹,更方便如一进行试探,好结束自己那无端的猜想。但封如故身上有七花印相护,将经脉都护在内中,自设一层屏障,单靠耳力,杂音颇重,难以辨明心跳频率。这对如一来说,是件慎之又慎的大事,所以他不敢妄自擅断,拣了块干净的大石头,轻手轻脚将封如故放在上面,将那只系有心头血线的手探入他怀中,试图试出他的心跳与自己尾指上的跳动是否相合。……孰料,异变陡生。他不知碰到了何物,一阵酥麻感倏地袭上指尖,不及反应,便沿经脉血流攀上,速度极快,如一不及反应,只见右小臂处青光一闪,心口便是一阵异样的灼热。他脸色微变,背过身去,半解僧袍,借着月光查看胸前状况。一道卍字青纹烙在他心口位置,不痛不痒,却抹之不去。如一抿紧薄唇。这是他苦恼的表现。这是封如故设下的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