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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齿地微笑了。到了这步田地,封如故怎么还是这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德行?封如故还想同荆三钗说两句话,便有弟子把他叫走了。荆三钗从后望着封如故背影,恍然觉得他像是一座美人灯,身如薄纸,其内灯影飘忽,却还是竭尽全力,撑出一个漂亮架子,不愿倒下。他不能倒下,因为他身后没有一人可依靠。想到此处,荆三钗心中生痛,无力地仰卧在地,用肩膀蹭去眼角渗出的热泪。封如故带着队伍走了。韩兢也果然像是叶上之霜,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踪迹。那十几人自从离队,更是杳无音讯。封如故率队,遭了不下十数次剿杀恶战,大的小的,林林总总,甚至有些不是丁酉麾下血徒所为。正道既与魔道做出势不两立之态,魔道也同样可以和正道不共戴天。在此时此地,早已没有什么道理公义可讲了。韩兢无端失踪,封如故不得不将全盘压力背在自己一人肩上。为了践行那同命之诺,他再也没睡过一次觉。因为封如故的疯名早在丁酉那里挂上了号,一旦遭遇围杀,精锐之徒便尽冲封如故一人而来。每每拼杀而出,封如故横剑掠身过处,草木俱腥,步步流丹。偶有歇息之时,他也是加紧布置结界,查看弟子伤情,偶尔甚至还会同他们说上一两句俏皮话。有弟子着实心疼他:“封道君,你睡吧,我们来守着。”封如故笑着,眼波一泛:“怎么,心疼我啦?”在场多半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怎好承认自己心疼一个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的同辈同性之人,何况那人又生得画一样,是哪怕精勾细描也难以绘出的写意人,不由得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再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封如故得了戏耍人的乐趣,便仗剑大笑而去。谁都看得出来,封如故这副模样太不对劲了。他连“疲累”这种情绪都不再表露出来,像是把自己活成了一盏灯,拿自己的命烧出无尽光亮,好在无尽暗路中为他们映出一条明途。所有人都攒着一口气,挣着命活下去,且盼外面的人速速打开一条大门,杀将进来,救他们出这沉沦苦海。盼星星,盼月亮,却叫他们盼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某夜,封如故寻了个隐秘处,借归墟剑法之诀,在体内再次融进了充足的魔气,修改了阵法。这些日子,他日夜和几名擅长阵法的年轻修士推演此阵,总算推演独创出了一个魔道阵法。有此阵法麻痹丁酉等人,他们或许能得上一两日的喘息了。但封如故仍不肯懈怠,在弟子们累得东倒西歪时四处巡视。巡到东侧时,他隐见一条人影从山梁上急急奔来,竟是直冲着他们来的。因为是拿精血在熬,他的眼睛早看不很清楚了,一切行止皆凭感觉。这一月有余的奔逃,早将他磨出了一双明亮的心眼。他拔剑喝道:“谁?”众家弟子早是训练有素,听到封如故有动作,纷纷刀剑出鞘,严阵以待。那身影听到封如故开口,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呻·吟:“是我……”有人先于封如故认出了那人是谁,急急收了剑势:“文公子,你回来了!”不过是十几日不见,文忱整个人便不可思议地迅速憔悴了下去,之前的少年意气统统不在,嗓子像是吞了一捧热沙似的沙哑:“你们怎么走了?连牵丝线都掐断了……当真,当真不要我们了?”封如故白刃未收,远远地站着,并拦下其他要去搀扶他的人:“韩师哥呢?”文忱一头雾水:“韩道君……没有跟我们在一起……”封如故:“……其他人呢?”一听封如故提到其他人,文忱嘴一咧,露出了个要哭不哭的样子:“我带着人一路找过去,想把他们三人救回来,最后找到了一处破庙,我还以为他们藏在那里,谁想他们早被魔道擒住了,破庙四周足足埋伏了三十余个魔头……我逃得快,才……可其他人……”封如故心中乍现一股寒气,不等文忱诉说他一路找来的辛苦,直接问道:“你是如何找到那三人的?”文忱吃了这等苦头,锐气大减,呆呆“啊”了一声。封如故瞬步一移,眨眼之间,一抹剑芒便直指向他的喉咙:“你是如何找到他们的?”文忱见了剑锋,心虚了七分,不敢再有隐瞒,结巴着说了实情:“我,我发小……是被抓的人中之一,我们私下里缔下了一条牵丝线。……是他求我的……”封如故不由分说,反手一剑鞘抽上了他的脸。文忱一个跌撞,半颗牙都被打飞了出来。不等文忱从晕头转向中醒过来,寒芒又顶上了他的喉结:“那你切断了没有?!”“断了,断了!”文忱忍痛连声道,“我哪里敢再留……”封如故仍死死顶着他:“我们新换了阵法,你不该知道我们藏在这里。你又是如何找回来的?”文忱偷看封如故一眼,老实交代了:“你……我怕你发现我等离队,一气之下弃我们于不顾,我便偷偷埋了一条牵丝线……”他抬手指向了封如故:“在……荆道君身上。”封如故陡然屏息,转头看向昏睡中的荆三钗,脑中一跳一跳地剧痛起来。文忱知道他不会丢下荆三钗,所以,他……封如故想到了某种可能,骇然转身,长剑凌空一扬:“众家弟子小心——”文忱正心虚间,忽闻他一声厉喝,打了个抖。紧接着发生的事情,更是叫他肝胆俱丧——漫山遍野的杀声乍然响起,火把相传,瞬间将这荒凉野山映作不夜之地。掺在无尽杀声中的,是丁酉狂放的大笑:“谢谢这位小道友为我等引路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封如故忘记了。他在十年之间努力回想,却怎样都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杀出重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