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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但长廊上离得不远的人都能听见。跟在她身后的程透倒吸了口凉气,如果这个女人是“界轴”的话,那倒确是独一份尊贵的娘娘。庄靖却没被这个名头吓到,他似乎想与她打声招呼,又不好意思开口,犹犹豫豫地凑上来,显得有些窘迫。反倒是秦浣女先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庄靖忙答了,谢爵这才继续道:“娘娘怎么会来了这里?”程氏师徒俩在秦浣女身后不远处站住了脚。小殿下对长廊上的一切置若罔闻,专心找那个小小的身影,他从两人身旁经过,程显听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却冲徒弟说:“谢爵是被界轴送进芥子庙的。听闻是她溜达到了画骨所在的那一界,见众生苦难于心不忍,便挑中了谢爵来这里修行,假以时日,救黎民倒悬。”他顿了顿,“那位娘娘确实喜欢到处溜达。”秦浣女面容温和,略俯下身子回答说:“是路过,便想着来看看。”她看了一眼远处的灵山,“师父们在吗?”众人心里都知道她是在乱讲,得走什么样的路才能路过不存在于六界九天任何一处的芥子庙,她来这儿显然是带着目的的,而师父们又能去哪儿呢?“在。”谢爵关键时刻倒是一点都不耳背掉链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冲秦浣女道,“娘娘请随我来。”在一众人身前,小殿下的身影已快要消失在回廊转角。他一扇扇地打开房间的门,薄灰色的发在半空中旋出美丽的弧线。谢爵与庄靖回头看他一眼,才领着秦浣女朝同一个方向走去灵山,秦浣女两手隐在袖子里,轻轻扬起下巴,探头也看向小殿下,“他在找什么?”谢爵与庄靖同时摇了摇头,秦浣女便又笑笑,不做声了。师徒俩照例跟在他们后面,程透回忆着秦浣女的模样,忽然出声道:“她并不好奇小殿下在找什么。”程显听微垂着眼,沉声说:“因为她知道我在找什么。”少年们领着秦浣女登上了灵山上的那座小塔。拾级而上时,她渐渐敛了温和笑意,现出稍许肃容来。她笑时柔情似水,又如水般捉摸不透,不笑时有种叫人噤声站直的威严,大抵正是女神的气度。庄靖难得老实,不敢说话,谢爵把秦浣女一直带到了那日程显听见地藏菩萨应化身相的房门外,才低声道:“娘娘,到了。”“谢谢你们。”秦浣女点头道。话音刚落,门应声而开。菩萨仍跪坐在屋里,一手五指并拢,一手不紧不慢地敲着木鱼。秦浣女闭上眼双手合十,先俯身施礼,这才迈进屋里。程显听有跟进去的冲动,但终究是没敢,师徒俩站在外面的走廊上,不知有意无意,门没有关上。程透本想拉着师父回避,程显听却把他拽了回来,示意他按耐不动。门内,秦浣女缓缓道:“师尊。”菩萨合掌慢悠悠地回了个礼,冲老老实实立在门外的庄靖与谢爵轻声道:“唤显听来吧。”两个少年忙传话去了,屋内,女神与菩萨面对而坐,木鱼声不歇,中间那段距离染上了日光与阴影,秦浣女几乎坐在了门口,她的影子投在光晕里,仍是个好看的轮廓。她轻轻阖着眼,不知不觉间又流露些淡淡笑意来,像在参一道禅。没有人知道秦浣女在这短短的一霎里想过了什么,只是她再开口时,大抵命与运蓦地偏了个弯儿,朝着似定非定的方向,无法挽回地更改。“师尊知晓我为何而来。”菩萨没有回答,只面目含笑。秦浣女便自言自语说:“有些因缘,应当告予他了。”程透抬头看了眼程显听,后者回望一眼,拉着他也在瓦檐的阴影里,就地坐下。然而,他们一直等到了日近黄昏,小殿下才姗姗来迟。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头发乱糟糟的,绸光衣衫的下摆蹭上了些黑乎乎的污渍。小殿下眼神似乎同平时没什么两样,然而紧紧抿着的嘴唇似在压抑。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朵早已枯萎多日的忍冬花。小殿下径直越过了坐在门口的秦浣女,在师尊面前重重地跪了下去,“师尊,他去哪儿了?”“去他该去的地方。”回答他的却是身后的秦浣女,那女人仍是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略微偏着头,等待着小殿下转身。然而他置若罔闻,笔直地跪在师尊身前,像是等着开示。秦浣女见此情景,只是将隐在袖下的手放在了腿上,略微扬声道:“师尊,我想同他单独说一会儿话。”师尊敲木鱼的手节奏悠悠,身形却即刻消失在了半空中。小殿下愣愣地跪在原地许久,才站了起来,旋身面对着秦浣女。他没有施礼,秦浣女也未曾像对待其他孩子一般弯下身子,两人沉默着对峙。火烧一般的夕阳映得秦浣女脸上好似也有了些血色的红晕,她问说:“你为何现在才来呢?”小殿下握着忍冬花的那只手紧了紧,答道:“我找遍了芥子庙所有可以进入的房间。”聪慧的小殿下像是迷障在了此刻,愚钝追问说:“他去哪儿了?”秦浣女微微眯着眼,她眼里的锐利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如芒在背,小殿下却只是那么站着,时间仿佛也已凝固。秦浣女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换了个姿势,放松下来,答非所问道:“你知道我是如何降生的吗?”门外,程透一怔。关于界轴这位“天底下独一份尊贵”的娘娘,记载实在少之又少,就连求仙问道的修士间都流传甚少,若非程透过目不忘博览群书,只怕也不会清楚这位的来头究竟。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有天自己能与女神一墙之隔,听她讲述着某些不属于人间的秘闻。不等小殿下开口,她兀自讲了下去,好似只是自己想倾诉罢了。秦浣女稍微挪了下身子,半朝着天际金光红云,徐徐说道:“那年娘娘望着湖中自己的倒影,忽生起了涅槃寂静*的寂寞,于是,她照着自己的模样塑造了我。”那位创世的娘娘大抵其实是怕寂寞的,在往后的年岁里,她又留下了许许多多的传说,包括创造了人。“就连娘娘都是怕寂寞的,更何况是旁人。”说着,秦浣女轻笑出声。她的衣裙像一团火在烧,比天边的云还要亮,“你是从天地间孕生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纯粹,而强大。”屋里屋外三人都没料到她会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