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
那老mama趁势把人拉走,客气道:“小倩姑娘养养精神,咱们晚上还有的忙。”山鸡野雉清鸣几声,一轮红日跳出天际。宁采臣推门见燕赤霞站在院中,便拱手与他问候两声,又一齐去叫医续断。昨夜没用饭便睡下了,要早早去寻些吃食才行。谁知房里空空荡荡,并没有瞧见那个丰神雅淡的少年人。宁采臣想起昨夜那女子,疑心她又往这房中来了。那位伊兄年纪尚小,怕是招架不住,和那小倩姑娘去了。燕赤霞见他若有所思,正要发问,却闻一股扑鼻酒香。“武陵春!”医续断倚门轻笑,将那酒坛子抛给燕赤霞:“好灵的狗鼻子。”宁采臣见他衣衫整洁,不像是纵情声色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宁兄。”医续断将荷叶鸡递给宁采臣,见他眉间暗暗带煞,眼风朝燕赤霞一瞟。他昨夜出去巡山觅食,可是叮嘱了燕赤霞好生照看的。燕赤霞抹抹嘴,浅浅打个酒嗝。这宁生如今好好的,既没有缺胳膊也不曾少腿,更没有被害了性命,并不算他失职。宁采臣见那荷叶里一只金黄酥脆的整鸡,羞赧一笑:“伊兄破费了,愚兄实在惭愧。”医续断摆摆手,“这鸡是山上抓的,并不曾花钱。只是我手艺不好,希望宁兄不要嫌弃才是。”这寺里几个女鬼没滋没味,他把深山老林里几个有年月的凶鬼吃了,填饱五脏庙便来了兴致,生火烤了只鸡。毕竟在洪荒时,族人都是哭着喊着让他远庖厨的。宁采臣满怀感动,只觉这小兄弟虽看着冷淡,实际却是古道热肠的好人。燕赤霞倒酒的动作一顿,悄声问他:“这酒哪来的?”“地里挖的。”有个恶鬼最喜欢折磨生人,研究个“骨醉”的刑罚出来,经年累月竟攒下不少好酒。不过……医续断将那酒坛子瞧瞧,拿不准里头的酒泡没泡过人。应该和泡大枣差不多吧。燕赤霞腹中翻滚,胃里痉挛一阵,“呕——”宁采臣才净了手,被他这模样一恶心,忙折身回自己屋里。屋里闻不到酒臭,他兴奋地搓搓手,揪下一根大鸡腿。医续断拍拍燕赤霞,见那黄泥坛子里只剩下薄薄一层酒浆,不由仰脸望天。有时候酒量太好也不是好事。那头门板“吱呀”响一声,宁采臣跌跌撞撞出来,绿着脸朝医续断道:“鸡里……有毒……”话音未落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燕赤霞匆匆漱了口,见医续断正给宁采臣号脉,不由道:“你是想拿宁生练手,故意下毒?”医续断翻个白眼,在寺里随手揪了几根草,拧出汁滴进宁采臣嘴中。可惜他的百草篓不在,不然便可以从里头取药材了。宁采臣咳一声,睁眼便见湛蓝天空,两位才结识的友人守护在旁,满面关切。燕赤霞问:“你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宁采臣摇摇头,小心地问:“那鸡……”“想来是吃了毒草、毒虫吧。”医续断干笑一声。宁采臣叹一声,肚子咕咕作响,“既是如此,那便不能吃了。”乌生希望那姑娘一生平安顺遂,若是守了寡便不好了。医续断有心弥补,也不让宁采臣出去,自己拿根竹竿往山上去。宁采臣不放心,燕赤霞便道:“他是有功夫在身上的,抓些山鸡野兔不成问题。”那鸡会中毒,可见山上毒物甚多。宁采臣怕那抓回来的东西,又吃了有毒的虫草,很是忧心了一会,便长吁短叹地去抱柴薪。等了不过一炷香时间,医续断果然平安归来,肩上竹竿挂满了野物。那鸡、兔、狍、獐都是活的,只拿草杆绑了腿,还在不停地扑腾。这总不能是中毒的吧?宁采臣放了心,又高高兴兴去荷塘里取水。医续断拍拍手,道:“你们料理吧。”宁采臣有老母贤妻照料,连鸡都不曾杀过,望着那些东西很是为难。燕赤霞摸出一柄小刀,似笑非笑地瞧一眼医续断,俯身把一只灰兔拎出来。他好像知道宁生中毒的原因了。宁采臣把僧人们的炊具取了两件,看着燕赤霞烹饪,在旁殷勤地添火。“燕兄哪里人?”宁采臣拨拨火,又放了一把干草进去。燕赤霞放尽鸡血,正飞快拔着鸡毛,闻言便道:“陕西人。”宁采臣不曾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只模糊有些道听途说的印象,便点点头,又问一旁的医续断,“伊兄呢?”医续断一顿,笑道:“我是京城人士,到兰溪赴友人之约,谁知他竟一病没了。”宁采臣唏嘘一阵,又憧憬道:“待我学问精深了,也要下场考一考。若是天可怜见,有幸到京城会试,也能领略一番京中的风土人情。”燕赤霞翻着兔子不说话,宁采臣又问医续断:“伊兄弟预备什么时候下场?”“我可不是读书人。”医续断噙着笑,“我祖上世代行医,到我这一辈也是如此。”怪不得不怕山上毒物。宁采臣点点头,闻着那rou香不再说话。燕赤霞把rou随手片片,一人碗中分几块,正要举筷去吃,忽道:“有人来了。”不多时,果然一前一后进来两人。前头那人是个身穿儒衫的读书人,自言姓陈,乃是来城中赴考的秀才。宁采臣和陈生各自见礼,又往他后头瞧。“是你!”小叫花子缩在一旁,散乱的头发蓬草一般,脸上都是锅灰,看不清容颜。陈生不解其意,燕赤霞也面露疑惑。宁采臣道:“昨日我与伊兄初见,便是这人意欲偷盗他钱袋,这才结缘。”陈生露出厌恶神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无故偷盗他人财物,实在可恼也!”小叫花不动如山,远远缩着并不吭声。医续断道:“好了,rou都要凉了。”燕赤霞已吃完了rou,朝医续断微微颔首,折身进了屋子。宁采臣匆匆吃干净,和陈生相谈甚欢,便结伴去抱草薪,为他铺排房间。医续断往火里添些干柴,起身回房。最后一间空屋子被陈生住了,也没有人想和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叫花子同住。小叫花挨着火堆,盯着那满满一碗rou,轻轻咽咽口水。那个人一直没动过,还是干净的。rou烤得老了,吃进胃里疼得很。小叫花大口嚼嚼,迫不及待地咽下去,顾不得疼不疼。许久不曾吃过饱饭,更不记得多久没尝过rou味。小叫花眼里热热的,泪水冲刷过漆黑的脸,划出两道白痕。作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