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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看,他还不如开走他那辆车来得实在——”周耒将擦好的银皇后摆回桌角:“他不是那样人。”“什么?”周耒难得在他妈面前说出这么多字都是关于周未的:“我说,他不会用个假的亲子鉴定来离间我们。还有,他要那块地,是因为那是周家唯一没什么卵用的资产。”姬卿的脸冷了一阵,意外没有反驳:“早点休息,明天开始跟我到公司见习。”周未,一个抱错的小贱种,还真和他那自以为亲生的妈一样地惹人厌!哪怕不在眼前都能给人添堵。&&&的确,周琛当天找过周未,一定要给他一些东西,股份、房产、钱,随他选。周琛觉得他会选房子或钱,毕竟他离开周家等于今后人身自由了,可以去学画,只要财务也是自由的;或者他什么都不要,这种可能性更大。不出所料,周未一开始的确什么都不肯拿,他依旧无所谓地开着玩笑:“爷爷,我小时候花过您一个亿呢,现在我都长大了,真不用。”“就是听段医生说您最近不太舒服,想来看看,您可别再给我惹您生气的机会了吧?”老人家当着孙子板惯了脸,面具一样摘不下来:“让你选你就选,你叫我一声爷爷,我周家差你这份儿吗?不想气我就乖乖拿着!”周未实在拗不过老顽固,只好选了那家公司的股权,想法基本就是周耒猜的那样。再有原因的话,因为这块地是蒋家卖给周家的,似乎多少跟蒋孝期有那么一点点牵连,细得如念想一般。周琛给了他百分之二十,后面没人接盘的话,这部分资产等于白条一张,倘若真有天这块地拿去开发了,他这部分股权也是听周家话的,项目公司仍是周家说了算。周未觉得这也算难得平衡的忠孝两全了。从周家出来,周未拿到了全套的身份变更文件,有了这些证明,他就能到派出所更正自己错位了二十年的身份。他这会儿才知道自己的生父名叫陈满堂,母亲叫吴立萍,周未默念,我姓陈,陈未,我的籍贯是橙溪县大梨树村,有一个meimei和一个弟弟,我还有一只猫,它叫小七……刚歇过晌,外面太阳晒得人发昏,户籍科里的小民警也梦游似的打着呵欠给周未核对信息。“还真有抱错孩子的啊!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太坑人了,要是让我突然换套爹妈我肯定接受不了……”八婆的小警察觉得自己话多了,赶忙扥住脱缰的话茬儿问周未,“就把姓改过来呗,名字还叫原来的对吧?”“嗯,”周未觉得尽量少改点儿吧,哪怕“旺财”、“富贵”叫二十年也顺嘴了,改个完全不相干的他可能自己都不认得了。他还想听见有人叫他“小未”,有个人这样叫他的时候,声音很好听,连着心口都暖软起来。小警察从窗口拍出一张纸:“来,您核对下身份信息,如果没错就在指纹机上确认一下。”周未没什么心情细看,大致扫了一眼,敏感地发现民警把他的“未”打成了“末”,这也源于二十年里不断有人把他叫成“周末”。周未挺喜欢周末的,不用上学多开心。但他现在姓陈了,于是变成了“陈末”,沉默……这可能是天意吧。周未觉得哪横长点儿没太所谓,于是直接扫了指纹确认。“哎你这名字,跟新姓还能组词,挺搭的。”小警察似乎醒了盹儿,忍不住继续话痨,“‘周末’也挺逗的,有些爸妈给孩子起名跟玩儿似的,昨天来一新生儿上户,姓原,非要起名叫‘原子/弹’,我说您这名起的也太不和平了,好说歹说,最后改成‘原子’,不要蛋了,还是个男娃,咳……”周未心想,这不是您眼瘸给硬搭的么,凑合用吧,叫什么也改变不了宿命,他都一梦二十年了,最终也要醒的。小警察给了张临时身份证明和回执:“十个工作日后来取新身份证吧,号码不变,等于就把名儿改了,到时候你自己去变更一下相关的证件。取证的时候别忘了带回执!”“谢谢。”周未收好回执,从派出所出来。在法律上,那个叫周未的人消失了,站在阳光下这个人名叫陈末,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融化了,被太阳晒成一滩水然后蒸干。&&&周未回到高干楼时觉出不舒服来,用黄栀子的体温计测了下果然发烧了,三十八度六。“会传染你吗?”周未撸着小七,给它开了路上新买的猫罐头,“我应该去打个吊针,不然病倒了谁给你铲屎呢?”他不想找裴钦,谁也不想找,作为陈末,周未觉得他像个诞生于世的新生儿,理应谁也不认识他。于是周未自己出门去了医院,丹大校医院,这里最近,人也少。“学生卡。”声音从不锈钢格栅里飘出来,依然很麻木。“没带,”周未怕人家不给他看,赶忙说,“我就快办理入学手续了,之前我哥带我来这儿看过腿,叫周未,身份是家属,你查一下。”大概是病例不假,里面的女人终于懒懒来一句:“挂号一块。”周未付钱拿号去诊室门口等候,里面的人出来就轮到他进去,开了单子验血,再楼下楼上地缴费、抽血。他午饭没吃,加上正在发烧,整个人都是晕的,好容易挨到注射室,脸色吓了小护士一跳,免费赠送他一纸杯葡萄糖水,甜到齁那种。有句著名的台词说“只有白痴才会在夏天感冒”,也许有点道理,注射室的人不多,周未扎上针,自己提着液体坐在角落里。还好不是走廊里那种木板椅,这边的高靠背革面椅子简直太良心了,周未整个人糊在上面。他昏昏欲睡,室内的空调却开得有些低,或许不是空调的原因,是他在发烧畏寒,冷得睡不着。人在生病的时候格外矫情,尤其是从前病得众星捧月的小少爷,如今自己都觉得此身凄凉,鼻子眼眶一阵阵发酸。周未想着蒋孝期带他来看腿那次,有人替他楼上楼下地跑腿,有人脱了衣服披他身上,有人把他领回家喂饭……那个人就是蒋孝期。他怎么能这么渣呢?好的时候是真好,走的时候也是真走,连句废话都没有。周未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是蒋孝期带给他的,他可能把肯尼迪机场和丹旸机场所有食品店里的糖都扫荡一波,中美结合,口味俱全。周未大致数了下,约莫有小四百颗,他一天吃一颗,吃完了蒋孝期应该回来了吧。他给自己买糖,是不是也想让他在等待的时光里每天都能尝到点甜头呢?周未撕开糖纸叼进嘴里,七哥,你的小未没了,你会和我一样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