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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彦齐。他双目静静闭着,身上盖着锦被,露出的一点肩头上裹着厚厚的白纱布,嘴里含着参片,面色和嘴唇是失血后的惨白,可能是因为伤到了心肺,脸色还隐隐泛青。秦舒从没见过他这么凄惨,祝彦齐从小就被捧着纵着,要么在意气风发地大笑大闹,要么在娇纵跋扈地颐指气使。秦舒以前总嫌他太浮夸太聒噪,觉得若他安静下来不开口,倒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他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也许再也不开口了。秦舒一下子放声哭了出来。他哭着几步跑过去,跌坐在榻前,却不敢伸手去碰祝彦齐。旁边坐着的皇后娘娘本来已经哭过一轮,被他一勾,通红的眼睛又泛起泪水,一把将秦舒搂在怀中,不住道:“好孩子,好孩子,彦齐会活下来的,他会撑住的……”祝彦博也双目发红,但他是干君,是太子,纵有泪也不能轻弹,只背过身去,仰起头,悄悄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苏如是过来时,秦舒已经哭得没了力气,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泣哽咽着,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像一下子就垮了。苏如是既心疼又无奈,细声安慰了他几句,带着他告退了。回家路上,天光已经大亮,秦舒坐在马车中,闭眼一声不响枕在母亲腿上。苏如是一下一下轻轻拍他的肩,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过了一会儿,一旁闭目养神的秦昱许是觉得秦舒累了一夜睡着了,就开口道:“阿舒是不是中意齐王殿下?”苏如是点点头,轻声道:“只可惜,他自个儿现在才明白,辜负从前那许多好时光。”秦昱道:“世事难料。”车中一声细小的抽泣,秦舒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父母立刻闭嘴不言了。17.京城的大雪下了三日才停。雪停这日,流放边疆的叛军俘虏正式启程,七千多人手脚带着镣铐,在冰天雪地中慢慢离开了京城。而伤情反反复复,令众人提心吊胆的齐王,情况也终于稳定下来。秦舒在家里浑浑噩噩过了几日,告假不肯去上朝,每日就蜷在自己屋里,不知是梦是死。苏如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今日总算听闻祝彦齐有所好转,连忙告诉他,让他递帖子进宫去看看,安个心。到东宫时祝彦博不在,大宫女领着秦舒进去看祝彦齐,道:“大公子来得不巧,齐王殿下早晨还清醒了片刻,用了些清粥,现在又昏睡过去了。”光是听到他清醒了,能吃东西了,秦舒就像活过来了一样,霎时有了笑容,道:“不打紧,只要醒过来,以后总能见到。”大宫女笑了笑,又道:“奴婢瞧着大公子这几日清减不少,可要保重身体。”秦舒可不止是清减不少,他几日里以泪洗面,没好好吃饭,也不睡觉,憔悴得像个鬼一样,早上拉开门时把苏如是吓了一大跳。原本祝彦齐作为亲王一直留在东宫是不妥当的,但前几日他的情况反反复复,有时半夜突然就不行了,吓得祝彦博将整个太医院都拉过来轮流看,谁也不敢挪动他,谁也不敢说不妥,榻边要一直守着御医。就这样,祝彦齐在东宫的偏殿暂住下来,祝彦博把自己的大部分宫女都拨过来伺候他了。到底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纵使之前隐隐察觉祝彦齐藏锋扮蠢,但这一回替他挡箭的情谊做不得假,祝彦博不想辜负这份兄弟情谊,尽可能地给他最好的照顾。秦舒走进偏殿,里头像春日一样暖融融的,宫女上前来帮他脱去披风,他才到祝彦齐榻边坐下。祝彦齐的脸色依然苍白,但已经没有前几日那种濒死的青灰了。亲眼看到他确实好转,秦舒总算松了一口气,压在心中的悔恨愧疚的巨石落了地。他问一旁守着的御医:“殿下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如初?”御医道:“殿下并非伤筋动骨,而是擦伤了脏器,只要这最危险的几日过去,就表明脏器无恙,后面恢复起来是极快的。”“万幸。”秦舒低声道。御医也发现他面色憔悴,便提了一句:“秦主簿也要好好休息,不要过于忧心。”秦舒点点头,没有作声。正在这时,外头传来通报。“皇后娘娘驾到——”众人连忙下跪请安。秦舒让出了榻边的凳子,跪在一旁。皇后娘娘的气色看起来没比秦舒强到哪去,不过用脂粉盖住罢了。他托着秦舒的手让他起身:“这么早就来看彦齐?”“我听母亲说他好了些,就来看看。”皇后在榻边的凳子上坐下,又给秦舒赐座,遣退了宫人和御医,拉着他的手聊天。他自然没有略过秦舒的憔悴,问他这几日是否歇得不好。秦舒若说歇得好,谁都不信,他只能道:“臣内心愧疚后悔,歇得不好。”皇后道:“有什么愧疚?彦齐这样,又不是你的错。”秦舒顿了顿,才道:“我和阿般,都同殿下一起长大。殿下和阿般同年,我总是忍不住将他们放在一起比较……虽然嘴上不说,但殿下应当是知道的,知道我觉得他吊儿郎当,不像个英雄。”而秦舒出生将门,耳濡目染,就是追崇英雄一样的人物。皇后微笑道:“不光是你会比较。本宫也会将他和彦博比较,有时候被他闹得烦了,也会想着,若他有彦博十之一二,本宫也不至于如此闹心。”秦舒想起在皇家校场蹴鞠那日,祝彦齐同他独处时说的话。他知道的,父皇母后虽宠爱他,但更宠爱的是祝彦博。表姑母苏如是平日里偏袒他,但到了关键时刻,苏如是依然先护自己的亲儿。秦舒平日里迁就他,但心里也觉得秦般比他强得多。但祝彦齐并不是个贪心的人,排在第二位,事事装傻充愣,被人在后面骂草包纨绔,他依然过得恣意潇洒。秦舒心中难受极了,强行忍住眼泪,道:“臣现在才知道,殿下不是不想做英雄,也不是没有本事做英雄,臣后悔那时候对他的偏见,故而昼夜难安,悔恨交加。希望殿下平安康复,让臣有补过的机会。”被他这样一说,皇后也有些难过,道:“彦齐不会怪你的。他一向喜欢你,在本宫这里闹了好几次,想要本宫求太后娘娘下懿旨赐婚。可你母亲说你不愿意,这才没有成事。”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他那时候闹腾的,本宫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当作没生过,哪想到这一回懂事,就差点连命都丢了。”正在这时,秦舒听见一声极轻的,沙哑的:“阿舒……”秦舒一下子抬起头来,看见祝彦齐勉强睁开眼睛,正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