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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来为他送葬的这群人。他们一生都将活在自责与痛苦之中。不知远在西北的楚钦听到他的死讯又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赵嫣冷淡地垂下了睫毛。赵嫣用细长的手指替怀中的陆惊澜清理干净污垢与血,伏在青年的耳边低声道,“我替你报仇了。”怀中伤痕累累的青年已不会回答他。刘燕卿闭上了眼睛。阖上的眼中布满红色的血丝。他第一次在茶楼上见到那骑着五花马的状元郎,从未想过他们今后的纠缠如此之深。他铺了一张张弥天大网,到最后还是没有网罗住赵长宁。赵长宁让他经生离死别,经求而不得。往后留给他的是数十年的锥心之痛。真心得来的是真心,算计得来的还是算计。刘燕卿聪明一世,凡夫俗子都懂的道理终究明白的太晚。崔嘉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双目怆然,喃喃念道,“长宁哥哥……”他到底为什么要把赵长宁的消息透露给陛下?他害死了赵长宁。他用赵长宁换来了这泼天的富贵。也将自己置身于刀尖。他一生将在名利场上被欲望裹挟到退无可退的地步,能有什么好结果?悔之晚矣,回头无岸。程沐笔直地站立,眼中觉得酸涩,碰到面颊时候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他是赵长宁一生的见证者。也是赵长宁一生的殉道者。而程沐只见过赵长宁两面。第一面是在牢狱,第二面是在地宫。赵长宁像被累累枷锁绑缚的鸟,他的翅膀被折断,他的骨头被烧焦,他的梦想被屠杀,留在这世上的只有赵嫣这两个字,却是被钉在耻辱柱上任由人言唾骂与践踏。如今这一缕残魂,被他所维护的世道所迫无处可逃。他见不得光。他只能遁入坟墓。在坟墓中与他悲剧的源头同归于尽。这世上的人们得只言窥全貌,得片语论是非,于是公道不存,天理不复。民心是最好利用与煽动的利刃。刀剑杀人见血,人言杀人无形。程沐想着,这也许是他史官生涯中的最后一笔。大道荒唐,王朝盛世如浮云端。一位史官卸职会有新的史官顶替。一个王朝跌落也会有新的王朝顶替。程沐看到他们的陛下疯了一般淌进血河中。尊贵的天子就要渡河而去,扑进火海。楚钰身后的红衣禁卫压制住他,“陛下危险!”人群因为皇帝失控的举动嘈杂而纷乱起来。楚钰目眦欲裂,“朕命令你们去救他!救他!”对岸的火势灼烧猛烈,金蛇狂舞,瓦片碎石齐飞,热浪几乎要扑过浅川。红衣禁卫早已传出了地宫走水的音信去寻了皇陵卫队的援兵扑灭,而皇陵卫队的亲兵从未遇事,日久懈怠,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却手忙脚乱,原先陈设的灭火水袋等设施前段时日竟被鼠蚁垢空,本欲等过两日再采买一批,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夜便遭此灾厄。事已至此,人们唯一庆幸的便是有一条浅川将先帝的主墓室围起,火焰遇水即灭,不会牵连周遭。杨廷与众大臣见眼下情形难以挽回,终于放下心。先帝的尸身被焚虽然可惜,若是能带走赵长宁一条命倒是值得。杨廷知道杨家不会有好下场。便当做对赵嫣的偿还罢。赵嫣可以死。杨家可以没。大楚的声名不可覆。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背负着这盛世王朝皮下的腐朽从冰冷的地砖上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疯狂舞动的烈火。“护好陛下!”“陛下不可冲动!”“护驾!”楚钰在滚滚浓烟中看到赵嫣影影绰绰的身形。他跌跌撞撞地被多名红衣禁卫按压在血水中,喉口干涩的一句不得出,目如困兽,心口烧疼。眼前这一幕与多年前的小周山重叠,那时候十一背着他双脚走的鲜血淋漓,而今十一就要在他眼前又一次死在大火中。“赵长宁,你过来!我放你回西北!”楚钰用他早已谙哑的声音嘶吼出声。他想起自己对赵嫣所做的一切。楚钰半口气梗在喉间,夹杂着心上加剧的抽疼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赵嫣在浓烟中呛咳出声,双目被激的发红,烈火几乎燎烧到了他的长发。赵嫣抱紧了陆惊澜的尸体。“回去?”那是西北王的领土。不是他的家。怎么能用到回这个字眼?楚钰被红衣禁卫牢牢禁锢,茫然看着眼前一片通天火海。“朕身边有十名影子,你日后就叫十一。”“你这性子,倒是像极了朕认识的一个人。”“他是个什么东西?这天下到底是姓楚。”“赵嫣,你可知罪?”“这是臣最后一道折子,请陛下御鉴。”“陛下听不懂吗?十一已经死了。”“那你是谁?”“孤魂野鬼罢了。”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往事磨折成灰暗晦涩的牢笼。他与赵嫣针锋相对十多年。从未赢过他。少年时候种下的种子终于成长为参天树藤,勒毙了他的青杨。楚钰抛却所有的尊严狼狈在血河中挣扎。红衣禁卫七手八脚地按着,竟险些没有制住他。楚钰害怕听见皮rou烧焦化灰的声音。他害怕看到赵嫣的尸体。他终于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赵嫣走上死路。楚钰脸色阴沉之至。他嘶哑的喉咙此时已发不出声。年轻天子的乌发凌乱披散于肩侧,血河中的红色溅落他的面颊,带着浓重的腥气。眼瞳中的阴鸷破碎,露出痛苦扭曲的神情。眼睁睁看着赵嫣被活活烧死带来的绝望感超过寒疾发作时候的百倍千倍。或许赵嫣平静地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楚钰并不会感受到这样的切肤之疼。楚钰终于认输。而他决定放赵嫣回西北的时候,赵嫣却不肯去了。与此同时,皇陵上空响起了烽火。第二百二十五章地宫之外。守陵卫队的统领贺山心知这一次在劫难逃。“你不放那人进去可不什么事都没了?”于小野淡淡道,“他手中拿着陛下的龙佩。”贺山冷笑,“那你就放他进去了?”于小野挑眉,“人是我放进去没错,今夜轮值的人却为何只有我一人是醒的?你们怠惰职守致库房水袋被鼠蚁蛀空,倒是怪起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