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算不如天算
拍卖行候场室—— “我确认一下啊。夭夭不喜欢过生日，对吧。” “嗯。” “夭夭也不喜欢哥哥，对吧？” “嗯。” “那我们为什么要来为你哥哥买生日礼物呢？？？” 小恶魔‘啧’了一声，熟练地给自己戴上了假面，遮住半张脸。 “是还礼。他肯定会送我的，本宫总得意思意思。随便选一个就好了，走啦叔叔。” 女子无奈地叮嘱了她一句：“入场以后，人多眼杂，小殿下要时刻待在我身边。” “知道——”这种话，恶龙也天天说，她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需要保护的小不点。就连出门，也必须有监护人随行，不是哥哥，就是叔叔，或是大总管之类的人偶跟着。她从来没有跟正常的同龄小恶魔一起出去玩耍过。 虽说是随便挑一个，实际上这已经是这个月她参加的第三场位面大型拍卖会了。 每每等到压轴的宝物都有了归处，她却还是一个都没看上，常以一句埋汰的感慨为收尾：“总觉得这些俗不可耐的凡物都配不上纸鬼白。” “你哥哥就是最俗的，只要是你送的他都会喜欢，听叔叔的，咱这次真的随便选一个。”魅魔翘着二郎腿坐在侄女身边，指了指台上的古董项链，“我看这项链就不错。” 小恶魔用【眼睛】盯着项链上镶嵌的宝石看了一会儿。 “这项链的卖点是这颗宝石……宝石的话，龙是行家，了如指掌……还是算了吧？我这种外行人送宝石，很像是找专家碰瓷。” “对啊，龙族最爱研究宝石了，就送这个，不可能出错。” “这石头还不如我手上的好。”小恶魔举起右手，向叔叔展示了一下自己不久前收到的新戒指，这也是龙送她的礼物，“叔叔要我用这只手，拿着这颗劣质的宝石，送给一眼就能看出孰优孰劣的龙？这要我怎么拿得出手。” “礼轻情意重。”魅魔面不改色地接话，“它不仅是一颗宝石，更是你买下来送给他的宝石，所以是无价之宝。” “不要，反正我不要送宝石。”小恶魔很固执。 魅魔烦躁：“……你哥哥真该死啊。” 神之曦很不看好侄女和侄子这段不伦恋，看见男女异性恋，她就头疼。不过这两个孩子的亲妈倒是没什么意见。神之夜有时候也会来看一眼自己生的小崽子，每次看到双胞胎互动的时候，都会母爱泛滥，直呼‘好可爱’。 如果今天这个场合她在的话，一定会说：“meimei在给哥哥挑生日礼物了呀，感情这么好的吗，好可爱啊。” 然后家里剩下的人都会陷入沉默。也就纸鬼白可能会同意mama说的话了，但他不想跟mama说话，所以也会保持沉默。 再次空手而归，带孩子的神之曦越发坚定了不生小孩的想法，拍卖会又臭又长，她完全是靠着小恶魔的美貌支撑下去的。一回城堡就丢了假面。小恶魔看她不戴面具了，也上交自己的面具，请她帮忙保管。 这孩子手里有什么用不着的东西就喜欢塞给哥哥，养成‘自觉上缴’的习惯了，很少自己保管。 神之曦接过侄女的面具，揶揄道：“看来，夭夭不仅喜欢过生日，也很喜欢哥哥。” 小恶魔立刻否认了：“两个都很讨厌。” 莫名其妙出生，被迫来到这个世界上受苦，本就已经很烦了，还莫名其妙有个极端恋妹的控制狂老哥，烦上加烦。她不喜欢的事情有很多，这两件，绝对位列其中。 “这里没有男人，你可以跟我说实话。”魅魔打开镜子补妆，“喜欢……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年轻人之间，这样很正常，真的喜欢大胆承认就好。一般人不会对不喜欢的人这么用心。” “我只是比较懂礼貌。”小恶魔立刻否认了。 女子的耐心已经耗尽，她早就过了扯着玫瑰花纠结‘喜欢’还是‘不喜欢’的年纪了，尤其这还是她根本不感冒的男女言情频道。如果是一对小姐妹，她可能还有兴趣帮着分析分析。 “到底喜不喜欢，水晶知道。”神之曦停住脚步，从虚空中掏出了一颗硕大的水晶球，决定用魔法手段一次性解决小崽子们的感情问题：“想问问水晶么？” 小恶魔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捂住胸脯：“这什么。” “这是我的法器之一：【灵韵天眼】。当年为了追女神打造的作弊神器。只要激活水晶，就能看到对方到底喜不喜欢你。水晶会扫描当事人的精神海，对感情状况进行打分，只要超过六十分，就是喜欢。试试？” 扫描精神海？那岂不是会泄露她的个人隐私？？？？小恶魔首先就想起了一些绝对不能给外人看的东西…… “不了不了不了。” 神之曦是过来人，什么都懂，淡然道：“我以魔王封号起誓，水晶仅仅扫一遍记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不想暴露的内容，也可以选择私密模式，只有夭夭自己能看到。真的不试试么？知道答案的话，今后就再也不用烦恼你和你哥哥的事情了噢。”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玄妙的魔法。如果及格，就意味着她对哥哥的感情，至少超过世俗定义的‘喜欢’了吧？如果不及格，那就说明她依然洒脱。 小恶魔心动了。她确实想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要花多少时间？”这会决定她什么时候叫哥哥来接自己回家。 “很快的。你这个年纪的小恶魔，最多一分钟就能出分。” “我的人生这么浅薄么……” 按照指示，她摘去戒指和手链，将双手都放在冰凉的水晶球上，闭上眼，放空思绪，默默等待。 然而，等了足有五分钟，水晶球都还没有结果。叔叔疑惑地打量着水晶，说可能还要一会儿，让她再耐心等等。于是又过了五分钟。 “……别急别急，我看看。”神之曦怀疑法宝哪里出了问题，做了一番检查，面色凝重道，“卡住了。应该是因为你记忆不全，导致水晶读取出了问题。这样没法出分……” “那没得玩了。我的记忆找不回来的。” 小恶魔白期待这么久，沮丧地垂下了肩膀。刚要放手，叔叔又拦住了她。 “未必，我这里看的话，有很大一部分记忆都是可以唤醒的。有人用魔法封印了你的回忆。你哥哥改过你的记忆？” “改过……吧？”她不确定，但听哥哥提起过，“他说小时候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他让我忘记了。” “原来如此，那还是不要贸然解封为好。”神之曦倒也知道侄女胆小如鼠，“不过，你的记忆构成好像很复杂啊。除了魔力，还有很大一部分空白，是由某种无法判断属性的力量造成的。” 这小恶魔也知道：“是神力吧。我哥哥小时候是世界树的【神子】，他说我以前死过一次，记忆受神印影响，被神的力量摧毁了。这应该是无解的。” 说话时，她脑海中隐隐闪过了一些模糊的画面，仿佛再次看见了少年眉心的金色花纹。据说，是这枚金印赐予了她复活的力量，也是这份力量将她变成了现在这个‘冷漠无情’的她。 神之曦盯着残缺之处由神之力留下的痕迹，只是看着，就有种毛骨悚然、极端不安的感觉。是这所谓的神力篡改了侄女的过去？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删去了她的回忆，却没有伤害她精神海内的其余部分？ 这难道不奇怪么？为什么这股力量单单改变了记忆？ 如果这力量真的有害，纸夭黧应该会像她的母亲一样变成弱智和疯子才对。可她除了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哪里都很正常。 “神力为什么要迫害你这么可怜的小宝贝？跟我说说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神之曦最爱这个小侄女，这是她meimei的亲闺女，她是真的疼她。查出了问题，便不会当做没看见。 “我是恶魔，神力当然不喜欢我了……”小恶魔的表情有些尴尬，“我哥哥说，那时候我向神印许下了一个愿望……”恶魔居然向神求救，说来也是讽刺。 “什么愿望？”神之曦依然很严肃。 小恶魔的表情更尴尬了：“好像是，不要丢下我。别的，我、我就不记得了！” “那就是跟记忆没有任何关系的愿望了？真奇怪……你先别急，我再检查一下。”看她母亲，神若是想摧毁一个人，也不是这么摧毁的。 这一查，神之曦忽然就看见了更奇怪的东西，秀眉紧瞥，锁出无限犹豫。这东西出现得诡异，事关重大，她甚至不敢立刻提问，本能地想要回避。 这是直觉。 直觉告诉她什么都别问别管别看。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她不应该继续查下去，否则，后果，未必是她能所承受的。 “叔叔怎么了？”小恶魔奇怪地看着她。 神之曦什么都没说，心跳如鼓。她是知道侄女的记忆有问题的，更知道这是连恶龙都解决不了的难题。涉及神力，便需要同等、甚至是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化解。那为什么她会在小恶魔的脑子里看见很像是能够消解神力的同源力量？ 仔细看的话，是一只蜘蛛？从未知的空间里挂着丝线，缓缓坠落，来到她的视野正中心。 如果这只蜘蛛是连恶龙都看不到的存在，为什么她能看见？ 还是说，这是唯有恶龙看不见的存在……？ 如果她胆敢触碰这只蜘蛛，是否，就等于是在向恶龙宣战？神之曦凝视着蜘蛛头顶的万千小眼睛，像是回到了儿时第一次目睹先祖画像的那一刻，因为近距离感受到了宇宙最古老最神秘最强大的力量，只剩下震撼、畏惧、惊艳…… 去他爹的恶龙！她是恶魔小宝贝的单推毒唯！ “叔叔能治好你。”神之曦将种种顾虑抛之脑后，“夭夭只要告诉我，是想找回七岁以前的记忆，还是想要出生以前的记忆？” “等等等等，出生以前是什么？？？？”小恶魔猝不及防听见了一个崭新的时间段，一脸懵。 “我这里显示，夭夭并没有出生以前的记忆。你是在龙蛋里出生的吧，也就是在蛋里的那段生活。”神之曦忽然冷笑了一声，“检查出来的结果，你的记忆被神力大改过两次，一次是刚出生的时候，一次是七岁死亡的那一刻。二选一，你想选哪一个？” 这，她哪一个都不记得，根本不清楚如果记起来了会发生什么啊。 尽管什么都不清楚，她却再次产生了锋锐的割裂感。一个她，想选七岁以前的故事，因为想要回到过去，再次跟哥哥亲密无间。为了哥哥，也为了她自己余生能过得幸福，于情于理，她都应该选这时候。哥哥对她很好不是么？如果她能记起那些甜蜜的往事，他也会很开心的吧？ 但是另一个她却对此亳不感兴趣，甚至充满排斥和厌恶。宁愿查清楚出生以前的往事。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她这么弱而哥哥这么强的原因。她总是抱怨老天不公，其实可能都是有原因的。 可是再一想，就算想起来了又能怎样？她又不可能离开哥哥，这种不一定有利于兄妹关系的故事，或许还是不知道为好。 “只能选一个？不能全部想起来么？”小恶魔确认了一遍。 “只够解锁一个。”神之曦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这可能是最后的神力了，你这辈子，可能只能选这么一次。” 是想要痛苦的清醒，还是想要麻木的愉悦？ “那，请让我看到出生以前的故事吧。”虽然不清楚选了之后会是什么结果，但她还是决定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倒退回那个眼里心里都只有哥哥的01号。她知道01号是怎么跟哥哥纠缠的，但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更早以前的故事，这才是她完全没有概念的谜团。 连哥哥都没有跟她提过。就好像哥哥也不记得了一样……但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他是故意瞒着她的。 她不想再被哥哥蒙在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