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正文完结】

    （30）

    高启盛是一个人拖着行李，坐着大巴去省城的。

    哥哥还要顾鱼档，meimei还要上英语补习班。

    他把高中发给理科状元的奖学金，都留给了哥哥和meimei。

    上车前二十分钟，他让小兰看着行李，牵着哥哥的手，一起躲进车站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接了个吻。

    他隔着裤子掐着哥哥的jiba说，不要太想我。不许睡别人。

    面皮薄的高启强，磕磕巴巴支支吾吾的应下来。

    于是他大发慈悲的松开手，开始嘱咐他哥。

    800块的状元奖金够meimei高中三年的学费住宿费了，自己这边拿了理工大的奖学金也不用哥哥cao心学费的事，所以请哥哥对自己好一点。

    别总噎干馒头了，没事儿也拎条大鱼回来和小兰一起吃。

    絮絮叨叨仿佛说不完，又仿佛什么都说完了。

    戴着哥哥给他买的，价值45块钱的黑框眼镜，高启盛第一次离开了京海，离开了他厮守18年的哥哥。

    大一上学期，高启盛每个月只给家里打一次电话。

    除了报平安也不多说什么，他卡着时间呢，公用电话2分钟3毛钱，多1分钟又多2毛。

    大一寒假，高启盛没急着回家，他在省城接了个家教，直到过年前一天才回来。

    冷风吹的紧，他哥和他妹一起去车站接他。他抿着嘴笑，给哥哥meimei一人一个拥抱。

    回到家里就开始从背回来的编织袋里掏。

    一件藏蓝色的牛仔马夹——给他哥的，省城的人都这么穿，他哥穿着应该也能好看。

    一条浅蓝的牛仔背带裤——给小兰的，在省城车站门口的批发市场一眼就看中的，meimei应该能喜欢。

    他看得到，吃完饭后哥哥直勾勾盯着他的眼里在冒火，但是他们没zuoai。

    是的，整个大一寒假，他都没和哥哥做。

    大一下学期，高启盛还是没怎么和家里打电话。

    问他就说，好多专业课学不懂，他需要好好学习。

    是真的，高中学的代数几何和大学的高数到底有什么关系？很多省城高中就教过的公式，高启盛完全不知道，就只能硬补。

    他必须得硬着头皮学。不然拿不到奖学金，就得问哥哥要钱了。

    还好他是真的聪明，期末结束，他的奖学金终于保住了。

    大一暑假，高启盛没回家，他忙着打工。

    除了家教，他白天还要去麦当劳做服务生——下班时可以揣几个过期的汉堡胚回宿舍。偶尔晚上还要去香格里拉兼职做酒会侍童——他最喜欢这个兼职，不累，有时还能有小费拿。

    大二上学期，高启盛手里攒下了一点钱，就开始舍得给家里打电话了。

    他拿着话筒，一脸正经的问哥哥想不想他，但只要哥哥回应有一丁点迟疑，或者语气暧昧别有所指，他就立刻挂断电话。

    然后在晚上，自己闷头窝进被子里的时候，慢慢磨蹭着自己。

    大二寒假，在过年的钟声敲响时，他许诺小兰。等她考完高考，就让大哥带她一起，三个人在省城好好玩几天。

    收拾碗筷的哥哥，看着他的目光每天迟疑更似一日，但最终哥哥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很自然的接过碗筷洗起来，笑。哥哥你终于胖了点，脸上都有rou了。

    这个寒假，他们依然没有做。

    大二下学期，曹斌开始给他搭线介绍帮大四写论文，或是替学弟代考之类的活儿。

    当然也不是白帮忙，至少抽六成。

    高启盛着急攒钱，加上——

    之前蛮长一段时间，曹斌总会带着一群人嘲笑他孤立他霸凌他，如今因为高启盛变成了一个能赚钱的对象，曹公子对高启盛的态度也好了一丢丢。

    这让高启盛觉得，六成，应该也可以忍。

    大二暑假发生了一些事，高启盛很想他哥，非常想。

    但他不敢回家，他怕哥哥看到他狼狈不堪的病态，还是选择了留校。

    打工，做兼职，去图书馆。

    拼命看他之前根本不会关注的人文心理类书籍，妄图从中找到能解释生活的答案。

    大三上学期，他疲于应付曹斌日渐嚣张的勒索和威胁，也疲于应付他完全摸不到边的各种金融模型。

    之前一分一分攒下的钱，日益消耗。可是，他需要尽快挣钱，他需要尽快挣很多很多钱。

    大三寒假，他依然带了礼物回家。

    他关心小兰的成绩，帮小兰梳理她对什么专业感兴趣，她可以去哪些学校，她适合报哪些大学。

    大哥攒的钱，和他手里的钱合在一起，已经能让小兰报考时不用考虑学费问题了。

    他看大哥，提醒大哥记得安排暑假带着小兰来省城。

    大哥看着他的视线很平和，正常的就像是普通兄弟一样的关爱视线。

    他很满意，自己的计划，正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就快成功了。再等等，再等等。

    他就是要熬到大哥把欲念压净，钓到大哥百转千回，让他快要到死心放弃的前一刻——

    亲手点燃那个夏天留下的所有记忆。

    让大哥明白，他不可能离开自己的。他的身体不可能，心也不可能。

    大三下学期，他为暑假即将迎来哥哥meimei而雀跃着。

    在外面住很贵，他捏着给小兰攒的学费想了又想。还是不得不恳求曹斌，允许自己的哥哥meimei，暑假能来宿舍住三天。

    他想，快熬出来了。还有一年，很快的。

    大三暑假，小兰如愿走了一所省外的医学院。他很高兴，大哥也很高兴。

    他挥霍着存款，带着哥哥meimei一起去吃了早茶——他们之前从来没吃过，那些摆在笼屉里的形形色色的精致点心。咬开虾饺的时候，小兰不敢置信的扭头问她哥：“这里面怎么全是虾啊？”

    当然，他之前也没吃过，这家店还是被曹斌带着去的。

    他还带meimei去剪了头发，然后也让人给哥哥烫一个当下最流行的卷毛。

    他老早以前就想过，大哥的头发如果好好打理一下，应该会很好看的。

    被按在软软座椅上的大哥很窘迫，连声问，“阿盛，贵不贵哦？35？太贵了！把小兰弄好看就行了，她马上要出去读书的，我不用的……”

    他哄着他哥：“不贵，我有钱，哥哥你放心。”

    对了，他们还一起逛了书店，想着给meimei先买点书，提前对自己要学的专业有点概念。他站在书架前，远远看着小兰在选书，自己就也随意抽出了一本《思想录》。

    翻开入眼的第一句话——“我们全部的尊严就在于思想”。

    他笑，又把书塞了回去。

    然后买单的时候，哥哥说他来结账，在三本厚厚的医学书下，压着本薄薄的《思想录》。

    他哥说，是给他买的。

    他捏着书脊，有点想哭。

    他好爱他。

    大四上学期，他找不到专业相关的实习，真的找不到。

    没权没势的高启盛，来自底层的高启盛，本来以为金融贸易是一个能让他很快挣到钱的专业然后发现并不是这样的高启盛，找不到实习工作。

    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曹斌告诉他还有个路子，可以搞小灵通试试。

    于是他拖着行李箱提前回了家。

    后面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坐着大巴回家的路上，高启盛做了个梦。

    他梦到小灵通店开张了，他哥终于不用苦熬在那个腥臭的鱼摊了。

    他哥顶着一头彩屑笑着抱他。

    他们挣到了钱，没有很多，但是足够安稳生活。

    然后等人群散去，他们关好门拉下帘。

    他哥抱起他，他的两条腿也箍着大哥的腰，双手搂着哥哥的脖子。

    甜甜的亲着问哥哥，你想不想我？你想不想cao我？

    你的阿盛回来了，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

    我是你的了。

    你也是我的了。

    ——看HE的到这里就好了，以下BE预警——

    后面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当他对陈书婷露出古怪的笑，“对，他没谈过恋爱”这句话说出口时。

    他依旧是自信的。

    他是没谈过恋爱，但是他cao过我啊，他傲慢又阴暗的想着。

    他控制着没去咬指甲。

    这是你永远不会知道的，属于我们兄弟两个人的秘密。

    很快他就得意不出了。

    根本就没有他以为的兄弟默契，

    根本就没有他以为的长线钓鱼，

    根本就没有他以为步步顺利的计划。

    原来，大哥从未放弃过的，大哥一直想要的，是女人，是“妻”啊。

    想通这遭，他忽然就没什么劲头去争了。

    但有时候也会心存妄想。

    大哥会不会只是得了失忆症？

    不过没关系，我还记得。

    好几次，他都以为哥哥想起来了。

    比如说他哥掐他脸颊的时候，他哥甩他耳光的时候，他哥抽出皮带的时候……

    但都没有。

    后来的时间里他无数次复盘，如果大学那几年，他没有顽固的认真执行自己所谓的计划，一切会不会不同？

    事情好多，发展的又都太快。他逐渐不去想，也开始想不起来，那些可能早就被大哥扫进垃圾堆里，或许也可能被他当做年少时，压力太大精神失常的往事了。

    后来在船上，他突然又有了个念头。

    原来这么多年怪来怪去，还是怪他当年许出去的那句。

    “一切过错因果，皆归于我。”

    有旧厂街的老人背地里有时也念叨，说高家那个二小子，其实也没过几年好日子。

    满打满算也就六年。

    他们知道什么啊。

    高启盛想要的好日子，一天都没过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