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人鱼

    结契以后，茶梧的腰腹上出现了明显的红色契约，宋菀时看着化出原型的小兔子，轻轻地摸过她软绵的白毛，低垂的目光落在各处，最终停留在茶梧只覆着薄薄一层绒毛的小肚子上。

    出于现代人的本能，她并不希望茶梧怀孕...

    她兽形也那么小，兽女的生产都是靠自己，族里的巫医大都是女人，并不负责接生，宋菀时完全没有把握给一个脆弱的小兔子...

    “妻主...我回来了...”不知过了多久，若洄一路叼着体型比自己还要大的角鹿，她拖回到树屋门口，放下猎物，趴在一边的空地上快速地喘着气。

    杂质过多的铁刀的刀刃已经有些卷边了，宋菀时找了几块锋利的石片，无从下手地在几乎占了五平米的巨大的角鹿旁走了几圈。

    “若洄?你有受伤吗？”咽喉处的一击必杀，这只角鹿头上的角有她手臂长，宽极，临死之前的角鹿眼睛还瞪的大大的，她看向若洄，担心那巨大的角可能让若洄受伤。

    “没，没有。”趴在一边的大花豹翻了个身，将最柔软的弱点亮给她看，“好好的，没有。”

    可她腹下的白毛上全是鲜红的血，若洄哼了一声，灵活地蜷着身体尽心地舔舐起那些血迹，在宋菀时看来，她似乎流了好多血...

    “若洄!”她面色苍白地轻拍大花豹的后肢，“不要舔，转身我看看怎么了。”

    享受着妻主的紧张，大花豹顺从地翻了个身，悠悠道，“是角鹿的血，不是、我的，我没事。”

    “那就好，以后不要抓这么大型的动物了，太危险了。”宋菀时摸摸她低下的头和圆润的毛绒耳朵，轻道，“要是受伤就不好了，你是一个人去捕猎，遇到危险怎么办？”

    “噢，”若洄摇摇头，“它不跑，我就抓回来了，没有危险。”

    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宋菀时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古有守株待兔，今有守山待鹿?

    严寒的冬季最为发愁的就是食物问题，她尽可能地挑出鹿身上的嫩rou递到若洄嘴边，剩下则用大量盐巴进行腌制处理。

    “妻主，你和，兔子结契了吗？”鼻腔中的血腥味散去，若洄就闻到了不同的气味，她的妻主身上有了那只兔子的味道。

    宋菀时点点头，忙碌的动作微顿，“茶梧年龄还小，结契以后我让她先睡了。”

    若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变回人形来帮她一起鞣制兽皮。

    *

    到了傍晚，宋菀时发现夕炤和释宴都带回了大型猎物，她问了两人，得到的仍是和若洄差不多的回答。

    这样少见的情况显然不止她心有疑虑，第二天清晨，夕炤便带回了一个确切的消息。

    “六木卜到可能是北边的大方山发生什么了，最近从那边跑来的野兽群变多，冬季也不缺食物。”大方山离她们这里很远，就算是会飞行的兽女也要不眠不休地飞上一个月。

    而岁砚坐在昼雨的脑袋上整夜未眠，她没有带族里传承下的龟甲，让昼雨找到开阔的地方，观了许久的天象。

    虫鸣躁动，迁徙而来的野兽四处寻找着安身之所，越是弱小的生物对灾厄的启示越敏锐，昼雨煽动着耳朵赶蚊子，强大的虎族兽女对此丝毫不觉。

    “我们回去吧，告诉族长，大方山不知何故，已然触怒兽神，让族人不要再与那边有任何联系。”她闭上眼，语气中带着nongnong的疲倦，窥探兽神之意饶是她也感到不适，所有族群几乎都是绕着大方山分布在各处，大方山出事，是个极为不好的信号。

    以大方山为主，以北一带，盘踞着驻守禁区最为强盛的象族兽女与鹰族兽女，还有大大小小近十个不同强悍族群。

    以南则是她们所在的地方，这里生活的族群最为杂乱丰富，一些中小型族群也四处分向外，散开分布着，多到岁砚也没有印象，是以她们南边的禁地，岁砚也不知道是由那个族群在守护。

    而临近以东的海边，则有着守护禁区之地凶名在外的鲛人和鳄鱼族兽女，包括蜥蜴族，蛇族，那些两栖类族群，而神秘的西部，是最不适宜女人生存的酷热，传说是兽神降怒，禁区早已封锁，任何踏入者，都会死去。

    而大方山内有什么，岁砚也无从得知。

    宋菀时还是第一次从夕炤口中听到确切的地名，动物的异象极有可能伴随着自然界的灾害一并发生，狐狸族所占据的领地有两个山头，没有任何现代科技的预警，仅凭rou眼观察，宋菀时只能想到最坏的结果。

    山洪，地震，火山...

    听到猎物会变多，释宴吞下一条鹿腿，化为兽形盘踞在树上，一整天都懒洋洋的在顶上晒太阳。

    大蛇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粼粼闪烁着，宋菀时一抬头就能看到她，满满的安全感充盈内心，两扇巨大的鹿角磨着磨着，宋菀时做出了锋利的叉戟似的武器，她兴奋地尝试戳刺着厚重的皮毛，刺啦一下，就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注意到她的情况，释宴自树上垂下尾尖，卷着鹿角也想玩。

    “菀菀，我也要!我也要!”宋菀时松手，让她卷走了。

    “释宴拿好咯，我去趟后山割草。”茶梧去棚里看蔬菜，宋菀时打算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她拿着石刀，挎上空空如也的篮子下山了。

    若洄找到了晒得guntang的巨石，她晒着太阳打着卷，自顾自地玩自己的尾巴，看妻主一个人往山下走，她就像个真正的大猫，美丽而神秘的身躯舒展，倒是也和黑蛇一样没动。

    这一片都是狐狸，那些野兽不敢靠近，只要不走远，应该不会出事的。

    两个心大的兽女懒洋洋地享受着雨季后久违的日光，殊不知一条半人半鱼的兽女坐在瀑布边上，她极好的视力能透过数千里的距离，一眼看到女人独自下山的身影。

    潮灵自几十米的瀑布跃下，她的身躯在空中扭转，最终完美无伤地跳进溪水中。

    大海中的起潮冲击力更大，她们族群全都身体强健，鱼尾轻轻一摆就能击碎石块，水元素包裹着她的身躯，潮灵游至岸边，下一刻，她就化出了常年不见阳光而白的耀眼的双腿，她的双腿修长而有力，潮灵的每一步都走的很是平稳。

    因为没有结契，她身上有着一层薄薄的纱衣，那些蓝紫色的鳞片覆着腿部和胸口，整个人瞧着畸形怪异，附近的小动物从未见过这样的兽女，一时间全都躲了起来。

    菀、菀，宋菀时。

    三个字，好长，潮灵轻轻念了几遍，发声也越来越流畅。

    *

    后山的黑麦草长得茂密，石片一茬一茬的割，她蹲在长势冒人的绿色中，身形都隐藏了进去。

    后山的小动物不会主动攻击人，兽女和女人的人形在它们看来都是一样的，宋菀时很快就割满了竹篮，她直起身，看见离她不远处有一道反光的人影。

    人影耀眼极了，面对危险时最好还是远离为上，她警惕地用余光瞥着人影，将石片压在草上，快步往回走。

    “菀菀——”她的陆地上的速度并不快，尖尖的紫色耳翼轻晃，潮灵急切地出声叫住不远处的女人。

    认识她的兽女?可那次族内的猎会她并没有公开露面过，宋菀时犹豫着减缓了自己的速度。

    见到她停下，潮灵欣喜地走到女人身边，连着透明蹼的手掌张开，里面赫然是几颗更大更漂亮的珠子。

    “送给你。”她的手心是人类的模样，每根手指却都连在一起，只在指尖前是分开的，她的指甲也很是尖利，一看到她的手，宋菀时便想起来这是那条人鱼了。

    兽女的身材性感到让人脸红，她的衣服很薄，材质也不似其他兽女的模样，大海一般的咸湿气味扑鼻，对方有着尤为特别、神秘的气质，可宋菀时没有接那些珍珠，她摇摇头，将兽女的手推回去。

    “我不能要...”她踌躇着说出拒绝的话，怎么可以拒绝?潮灵急了，明明是对方收了她的初鳞啊。

    初鳞乃是她们一族在成长时褪下的第一片心头鳞，每个兽女都要将初鳞保存至结契后交给妻主，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初鳞、初鳞、初鳞......”她一把将珠子放在女人的手心里，固执地送给了她。

    兽女的手掌柔软冰冷，不似她干燥温热的手心，透明的蹼状薄膜上还有着小小的水珠。

    动物界的求偶便是互赠礼物，而接受礼物就意味着她同意要和对方结契，宋菀时当然不接，漂亮的珠子在推搡间洒落一地，一颗还咕噜噜的顺着山头的斜坡往下滚。

    “啊...我的珠子！”潮灵连忙蹲下要捡，声音很是着急，她只顾得起在周边的地面上捡，那颗下滑的珠子越滚越慢，宋菀时放下竹篮，认命地小跑过去，伸脚挡住了珍珠的行进路线。

    “抱歉。”宋菀时用指腹摩挲干净珍珠上的尘土，潮灵眼巴巴地看着她，蔚蓝色眼睛水润无比，她放轻声音，安慰道“我已经有很多兽女了，不能再结契了，你可以再找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