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踌躇

    既然决定了要利用他离开，你便敞开心扉，让这只无缝不钻的小章鱼向你肆无忌惮地示好。

    他的性子和他的触手一样，黏糊糊又赖皮，

    你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感受，你尽量让自己时时刻刻谨记，不要太投入感情，不要让这一段注定要结束的关系成为你的牵挂。

    但就像他为你磨平的尖牙再也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当野兽一样的凶恶和锐利心甘情愿向你臣服的时候，你知道你心里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叹息了一声：

    “完了。”

    平等的爱固然让人期待，可这样完完全全的依赖和倾慕的关系，更能让你上瘾。

    你只能给自己设定了一定要离开的这条底线，然后清醒地迷失在那双蜜色眼睛向你奉上的一个个吻和一次次抚慰之中，你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他非要缠着你寸步不离，还是你本就放任。

    今天他的触手彻底复原，你再也没有什么理由拖累自己离开的计划。

    “小章鱼。”

    你躺在树荫下的水边，摩挲着趴在你胸口的他的耳尖，看着叶缝之间的天空平静地说。

    “你该回到海里了。”

    就像我也该回我的世界了。

    但那后半句你没有说出来，因为你不忍心，你觉得对于这个眼里心里只有你的小怪物太残忍。

    再给我一点时间。

    你和心里的声音讨价还价。

    “啊，对啊，我已经恢复了，而且我们的罐头都吃完了，你要我去帮你抓鱼对不对？你想吃什么鱼呢？我不确定哪一种鱼烤起来好吃，不如我多抓一些你来挑怎么样？”

    他一口气说了好长的一段话，似乎根本没有听出你的弦外之音。

    但他的眼神在闪烁着慌张，他的触手尖尖犹豫着松开你的手腕又舍不得地缠住你的手指，他想要凑近你又退回了原地。

    别走。

    你从他脸上清清楚楚地看出他想要说的话。

    你怎么能忍心呢？

    “对，你多抓几种，我们每条鱼都烤来尝尝。”

    你实在实在见不得那双蜜色眼睛黯淡无光却强撑笑意，又顺着泛滥的善心加了一句：

    “我们可以慢慢吃。”

    他对这种有关以后的词语分外敏感，瞬间那双眼睛就亮了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坐在睡袋上被你拖回了海边。

    因为你担心沙子会再次磨破他的触手。

    真是没用又过分的关心。

    你觉得自己虚伪又可恨。

    他懂什么呢？他知道比起长长久久没有希望的孤独，更加难熬的是再也不相见的思念吗？

    你懂。

    你太懂那以死亡为界的永生隔绝，你太懂那永远也无法被救赎的绝望。

    你失去过，即使不是爱人。

    你经历过，甚至到不久之前还要通过自我放逐来逃避的痛苦，也要让他品尝一遍吗？

    陈雁，你真的要这样对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