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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天冰的房间被管家先生安排在他自己房间的隔壁，二楼居中靠左的位置，采光极佳……等等，采光？！能源之城又不是露天的城池，封闭的城体内部哪儿来如此自然且强烈的光亮？

    年轻的平民退役军人在老管家了然而慈爱的微笑中快步走向窗边，几乎是一路小跑，他一手撑着窗台，另一只手连同上半身径直探向窗外，既惊奇，又惊艳。目之所及皆是理论上本不应出现在能源之城、实际上破天冰也的确从未见过的花花草草，青树翠蔓，泉水丁冬，清溪淙淙，乃至鸟鸣深涧，鱼翔浅底。素来只在书本听闻茫茫大漠深处有仙境般的绿洲，今日却见此间主人利用玻璃温室、人造自然光源、湿度控制系统等各式各样的高精尖技术，于岩浆环抱的高城之中硬是开辟出了一块别样的“绿洲”。

    唯一一处败笔大约就是玻璃温室的棚顶了吧，这棚顶刻意做成了蓝天的模样，却并非完整光滑的半圆，而是用数百块儿小玻璃拼接出的，因此拼出来的“蓝天”也是一块儿一块儿的，一眼便知这并非真实。

    破天冰丝毫无法掩饰自己的遗憾，他想或许是技术原因，可管家先生果断否定了他的猜想：“其实现有技术早已能够完全做到以假乱真，但家主当年是故意让设计师留下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破绽，以便提醒众人，假的永远是假的，飞机一族所渴望的永远只有那片真实的天空。”

    “……原来如此。”破天冰心头一震，随即冷静下来，当他再度仰视头顶仿佛支离破碎的人造蓝天，内心就只剩下了无限的崇敬之意，“家主先生的思想真不是一般人啊。”

    “哈哈哈，我们家主本就不是一般人，”管家先生开了个惹人遐思的头，不料开完头却是戛然而止，吊人胃口，卖了个很“恶劣”的关子，“等你见到他本人就明白了。放心吧，不会等很久的，小少爷的生日在暑假，每年这个时候家主都会过来陪他住一阵子；寒假偶尔也来，不过更多的是小少爷去上城区，和家主一起过年。”

    “嗯？”破天冰怔了怔，“星先生，你的意思是这里还不属于上城区？”

    “这个……行政规划上倒是算的。”管家先生思索了一会儿，道，“家主爱僻静，这里是家主的私宅，就全凭家主喜好建得极远，出了正门再往外走十多分钟就不属于上城区的范围了，所以严格来看我们这里是城郊，远不如核心地带那么繁华。”

    破天冰回想起自己一路过来所见的室内装潢，整体风格的确称不上奢侈，反倒简约灵动，明快大方，就连破天冰这样作风朴素的行伍之人，置身其中也不会感到不舒服。但很快破天冰又自己推翻了自己，心道，家主先生志趣高洁，心存高远，因此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往家里堆满能晃瞎眼睛的宝石与金饰，这是品味问题，而与家主先生的财力和地位无关。

    “二楼大体上没什么特别的，这头是佣人们的房间、工具间、杂物间和储藏室，现在多了一个你；那头是客房，基本没人住过；当中是一间小型演奏厅，小少爷有时会特意从三楼跑下来弹钢琴，别的乐器他也会，但钢琴弹得最好，这是家主亲口说的。”管家先生想起什么，随意问道，“对了小蓝老师，你学过哪种乐器吗？”

    “学过一段时间的口琴，是在很小的时候，现在基本已经忘了个干净。”破天冰道，“唔，还会一点手风琴，勉强能拉完两三支曲子，更高深的就不会了。”

    “手风琴？”管家先生听起来好像大吃了一惊。

    “对啊，手风琴。我们战斗机，尤其当过兵的，几乎人人都会拉手风琴，各中队政委的保留节目几乎也都是手风琴。军部传统，学不会是要惹人耻笑的。”

    “那我很抱歉，府里的乐器以管弦乐居多，并未准备手风琴。”

    “没关系。”破天冰摆摆手，“我拉得很一般，即便有我也用不着。我对音乐不太感兴趣。”

    两人回到扶手楼梯，拾级而上。

    “星先生。”

    “怎么？”

    “请恕我冒昧。”破天冰打量着他那双略显浑浊老态的蓝眼睛，“星先生，你、小少爷和家主先生，你们都是直升机？”

    “是的。”

    “那为什么选我？合同上说家庭教师的主要授课内容为体术和剑术，可我是战斗机啊？”破天冰万分不解地道，“我一点儿都不懂直升机的剑术，怎能给小少爷当老师？”

    “什么？哎呀，怪我没说明白，小少爷今年一百六十岁，基础的剑招和理论知识家主都教过他了，小蓝老师你的工作就只是陪练，不需要你讲解什么，实践出真知嘛。”管家先生笑道，“家主说小少爷悟性很好，可惜缺乏格斗经验，剑法施展出来难免有些虚浮，而我也私心想为小少年找个同伴，就决定聘请一名家庭教师。喏，这间是剑术课的教室，隔壁是健身房。”

    “军部的正规训练营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破天冰满心赞赏，“家主先生也在军部任职吗？这一整套动作捕捉设备，外行人恐怕是很难弄到手的。”

    管家先生歉然一笑：“这我不清楚，我只是这处私宅的管家。”

    懂了，只管私事，不管公务。破天冰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三楼房间不多，花样倒很多，而且风格迥异，跟万花筒似的。这一间是整整齐齐板板正正堆满大部头文学著作的书房，下一间却是4D环绕沉浸式观影厅，再下一间又成了各种动植物标本、矿石、化石的陈列馆，博物学家的最爱。破天冰边看边暗自咋舌，心想，如果这些全都属于家主先生的个人爱好，那也太多了吧？一个人哪儿来这么多的精力？

    但他没问。临进走廊尽头，破天冰注意到前方还有一段阶梯，纯木质的，扶手隐约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木材腐朽的酸涩气息，似乎少有人打理：“星先生，这段楼梯通往哪里？上面是阁楼吗？”他记得府邸从外表上看只有三层楼高。

    “对，是阁楼，不过已经封死了。”管家先生蓦地严肃起来，“请你务必不要上去。”

    “好的。”

    “您是军人，”管家先生又不自觉讲起了敬称，“我相信您保守秘密的能力，我相信您的承诺与您的人品，选择您也有一部分是出于这个原因。希望您也能相信我，阁楼并不值得您好奇。”

    “我会的。我相信你，星先生。”破天冰道，“需要我立个誓吗？”

    管家先生被他这分外严肃的语气逗笑了，忙说不必不必，心想，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