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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他不配当师父

    尘独月是怎么回来的?

    这还得从两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妖界盈水灵境,红拂妖王宫殿。

    “月?”

    温镜寒褪下外袍正要休息,却听到一阵敲门声,穿好外袍后开门见是挚友,立马给对方备好一团蒲团坐。

    “镜寒,我没打扰到你吧?”

    尘独月接到‘徒弟’的传音符,因实在不知内容里说的‘错误’是什么,他只好找镜寒询问下。

    “没,”

    温镜寒知道以月的性子,是不会在夜深时去打扰别人休息,会来就表示他遇到了不能解决的事,便温柔地问道:“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

    听完尘独月简单地说明来意,温镜寒略一沉吟,道:“这世界的千烑除了性子因受火灵根的影响,从而有点暴躁易冲动外,基本上是个懂事又会为别人着想的孩子。

    但‘月’跟我提到过,千烑这孩子似乎有心魔,导致他一直无法从辉境九阶突破到魂境……那个错误会不会就是指这个?”

    温镜寒与千烑接触的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来找原来的月小酌几杯才能见到,少数的几次还是月受伤了,他跟千烑交接月的伤情才会多说几句话。

    他对千烑的印象更多的,是来自原来的月经常跟他说的‘千烑这徒儿有点闷,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千烑他太聪明太自律了,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搞得自己这个当师父的,都不知道还能教什么了’和‘千烑是火灵根的,性子好像受到影响而有点暴躁,要不要让他去学风系玄阶的止息功法,借此来磨一磨他的性子呢?’之类的话。

    所以温镜寒对千烑的认识是比同龄人要文静点,聪明、懂事、很自律但有时又暴躁易冲动的小孩。

    “…好像并不是……”

    从温镜寒这里听到他对于这个世界的‘千烑’的评价,尘独月心中已经有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徒弟的大致样子了,但他仍旧觉得‘千烑’想说的不是这个。

    “…抱歉月,我实在不怎么了解千烑与‘你’之间的事——或许你可以问问瑛珏?”

    温镜寒想帮尘独月,但他真的跟千烑不怎么熟,自然地也对‘尘独月与千烑’之间的事丝毫不知,就算他愿意猜也不一定能猜中。

    “若是连你都不知道,那瑛珏也不可能知道的。”

    听此,尘独月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跟镜寒瑛珏他们的关系很好,在龙兄他们还在时,他们十个人会一起约去垂钓或观星或踏青。

    他们是彼此的后盾和支柱,几乎无话不说,想来哪怕是在彼方世界‘尘独月’与他们的关系也会是同样的。

    要是连镜寒不知道这事,那么师姐大概率也不会知道。

    “那千烑的话是怎么说的?”

    温镜寒想了想,觉得还是要知道千烑的原话,才能决定给月什么建议。

    尘独月边回想边说:“‘师尊,先前那件事…是徒儿的错,现在徒儿已经悔悟了,不会再有那种妄念了’这是他的原话。”

    温镜寒沉思半晌也想不到什么事会让千烑说出‘妄想’、‘悔悟’这种有些严重的词,但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道:

    “我记得之前我们一起去制止魔界之门提前开时,千烑给‘月’发过传讯符,‘月’跟我们说过千烑就是喜欢给他发符说一些日常。

    三年前因为那个魔头的缘故,我们在莲归山耽误了三年的时间,因为每时每刻都要提防着那个魔头会冲出我们在莲归山上设下的禁制,所以哪怕是见到千烑的符也没时间接。

    后来‘月’被那个魔头垂死一击击中了灵心,我与瑛珏忙于给‘月’治疗就更没有时间接这些传讯符了,但是我记得没错的话,传讯符有效期是在半个月以内的。

    如果现在我们赶去莲归山,应该还能看到最近的传讯符,也许就在那些符中会有什么线索。”

    “这倒是一个好方法。”

    尘独月点点头赞同,但很快就皱起眉头,“可是…里面真的会有线索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毕竟你并没有这个世界的月的记忆,所以一旦有什么疑似的线索,还是要一个不漏地抓住的。

    对了,明天要是红拂他们查完了可能存在的魔族卧底,我们可以向她借用下妖族的传送阵去莲归山。”

    说完,温镜寒见尘独月还是在皱着眉头,觉得他应该是在担心这个世界的徒弟,可能会犯下什么大错,便安慰地说道:

    “别担心月,依千烑的性子是不会犯什么大事的,他可能只是太害怕‘你’会生气了。”

    尘独月自然知道镜寒说的那个‘你’是指的谁,为了不让对方担心,他舒展开眉头,“嗯,我相信千烑。”

    反正天人都不需要怎么休息,于是温镜寒便拉着尘独月给他讲这个世界的种种,引得尘独月时不时的惊叹,两人再聊了下有关妖族中,存在卧底的可能性之后便分开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三位天人早早起来汇合,一同去找红拂,向她了解卧底调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查完了,没有谁被夺舍。”

    红拂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道袍,面上依旧覆着白纱。

    她甩了下手中的拂尘,对着镜寒他们热情地说道:

    “因昨天之事,三位都还没参观过盈水灵境吧?请容我尽些地主之谊,带三位去看看景色,补上昨日缺失的待客之道。”

    温镜寒他们考虑到还得借用妖族的大型传送阵,便没有拒绝红拂妖王的提议。

    在红拂的带领下玩了整整一天,将妖界那不同于人界的异域风情都尽收眼底。

    晚间,三位天人又在红拂的宫殿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三人向红拂告辞。

    “我们已经许久未回宗门了,想来要处理之事恐怕得堆积如山了…”

    苏瑛珏只要一想到回到宗门后,她会被芷涵长老抓着埋头批文件,就止不住地头疼。

    温镜寒没忘记尘独月与徒弟的那件事,想着三人中只有他比较擅长跟别人打交道,便上前主动问道:“红拂老祖,妖界与人界的距离过于遥远,我们能否借用一下贵族的大型传送阵?”

    “自是可以。”

    红拂妖王带三人来到宫殿外的广场上。

    这广场修建得十分大气,通体用白玉铺成,表面干净光洁到宛若一面镜子,人行走在其上投下的倒影,就连五官都清晰可见。

    广场的正中心就是传送阵了。

    三人见此赶紧走入阵中,红拂等他们都站定了就往阵中注入妖力,法阵当即便亮起一阵刺目的白光,没过一会白光减弱,阵中已不见三位天人的身影了……

    …

    白光亮起的瞬间失重感便涌上他们的全身,但不足几息这种感觉就消失不见。

    在光芒退去后,周围目及之处的景色从妖界那种异域风情变回他们所熟知的人界山色。

    依四周的景色加上空中漂浮游荡的浓厚魔气来看,这里就是莲归山了。

    尘独月目光微闪,看向这里的最高山,原先世界的记忆如天空中下落的雪花般轻飘飘、绵软软地盖满了他内心。

    在这些记忆里,大部分都是他独身一人的回忆,冰冷又孤寂;

    少数则是曾经有过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如跟镜寒一起合奏鸣曲、跟瑛珏去采药医人、跟龙兄他们去惩恶扬善等等。

    在这些回忆中,有一些‘雪花’里的身影令尘独月‘见’了一愣——是千烑。

    幼小的、伤痕累累的、对自己留有依恋的、努力修炼的、甜甜叫着自己「师尊」的、哪怕明知不是魔尊的对手却还想保护自己的,还有——在禁地中强吻自己、双眸露.出如野兽般疯狂的占·有·欲的千烑……

    尘独月忘不了在原来的世界的那个夜晚,他因实在是太想知道千烑内心的想法,而跟踪徒弟来到屋顶谈心。

    千烑是跟他说了很多话,他一一听进去,边听边在心里反省自己是不是无形中给徒弟太大的压力了?

    正当他在心里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让徒弟有安全感时,没想到千烑竟然握住他的手,低头亲了他的手背,吓得他立刻甩开千烑的手,慌忙地站起转身跳下屋顶跑回房间。

    而在房间里黑耀的残识则用自己的外表,半是嘲讽半是玩味地对他说:“你觉察出了吧,那孩子对你的感情。”

    黑耀说完,又变成徒弟的样子,双手捧着他的脸,一下凑近他耳边,似是要蛊惑他般说:

    “一直在追随着你的炙热视线,却又羞于与你对视;会义无反顾地遵循你的所有要求,哪怕自己早已遍体鳞伤;

    渴望你的亲近,会因你的一句话、短时间的陪伴而高兴好几天,亦会因你多注视别人一眼、多关心别人一点而疯狂嫉妒那人

    ——这青涩又显僵硬的、怎么也藏不住的情愫,却因怕被你厌弃而死死地克制住……你难道不懂吗?他这是喜欢你啊!”

    罢了,黑耀哈哈大笑,阴阳怪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和看笑话的说道:“尘独月,你还真是教出个‘好徒弟’来……”

    那时候他心里又慌又乱,想不通千烑这是什么意思,又见黑耀的一道残识敢在自己面前,变成徒弟的样子说这种话玩这等下劣的迷惑计,当即瞬间布下阵法,想要灭杀掉对方,却发现这根本就是他内心的投影……

    这是他的心魔。

    后来在禁地当中,千烑对他告白并且还强.吻,他这时才知道徒弟对自己的感情真的不一样了

    ——但真的太荒唐了!

    烑儿从小就是个乖孩子,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这一定是黑耀刻意误导的!

    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他才下定决心要彻底铲除掉魔尊。

    不光为了天下苍生,更是为了千烑和拾七他们。

    除掉黑耀是他的责任,他不能像之前那样老想着培养千烑,逼他尽快达到天人境好分担自己身上的压力,也不能让拾七重复千烑的经历;

    正是因为他给千烑的压力太大,才导致徒弟心理出现问题,给了魔尊可趁之机算计徒弟,把千烑当成是他重新降世后使用的身体。

    他算好了一切,却没算到烑儿会在失去灵根与修为后,因绝望过头而跳下九重渊……

    如果一切能重来,他一定不会用令少年这么绝望的方法去除掉黑耀。

    回想起千烑在跳下九重渊时脸上那绝望、愤怒又带着报复快感的表情,尘独月心中就感到一阵阵疼痛。

    千烑说得没错,真正杀死少年的是他自己,如果不是遇上他这么个糟糕之极的师父,少年的生命也不会在十五岁花季的年纪就提前凋零——还是以最惨烈地方式凋零的。

    做了那件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后,他才意识到他后悔了。

    不!不止后悔,还有深深的自责。

    他其实……根本就不配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