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旁人一眼便能看出我是个混混
这还是刘波回来之后第一次坐警车出外勤，他坐在后排座椅上，眼睛不错神地盯着外面飞驰而过的街道，时不时便笑一声。正在入迷之时，车窗忽然升了上来，刘波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便听见旁边的龙傲天说道：“师哥，把头收回来，开空调了。” 刘波略有遗憾地坐正了身体，看着厚重的玻璃为明艳的街景蒙上一层暗灰色，嘴里嘀咕道：“这天也没那么热。” 龙傲天斜了他一眼，没好意思说他刚刚将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的那副模样实在不像警察，倒是有点像警犬。 将这个冒昧而又有些可爱的想法强行压回心底，龙傲天清了清喉咙：“这条主干道不是经常走吗，还没看够？” 刘波又朝窗外看了一会儿，叹息似的说：“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龙傲天有些好奇：“哪里不一样？” 刘波转头看向他，面上带着坦然：“以往我走在这里，不是盯梢，就是碰头，总是躲躲藏藏，眼里看的都是犄角旮旯、人来人往，很少能有像现在这样正大光明欣赏风景的机会。” 龙傲天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心中也涌上一股酸意。而刘波还在不以为意地继续慨叹：“十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当初离开警校的时候，我对未来根本不敢有一丁点的畅想，还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躲藏一辈子。” 龙傲天垂目沉默半晌，忽然道：“师哥，你并不是一直躲藏。” “啊？” “你还记得吗，从这里穿过去就有一条夜市，当初我们在东南亚警校的时候每周都会出来吃一次，你还要喝酒，搞得咱们回宿舍都要偷偷摸摸的。” 刘波似乎也回忆起了那时的情形，忍不住笑道：“啊，确实有这么回事，都怪看门那大爷事儿多鼻子还灵，说什么离二里地就能闻到我身上有酒气，不过想想那时候是真的快乐。” “没错，那才是你真正该过的生活，你现在不过是延续以往的人生，未来你将会一直坦坦荡荡地过下去，看天看地、看风看景，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刘波愣了几秒，似乎是有些感动，眉毛皱了皱压低声音道：“谢谢你，傲天。” 警车风驰电掣一般抵达了芬兰街，四辆警车里的人员全副武装围堵住了银行出口。 龙傲天作为署长一马当先冲在头前，右手持枪，左手握着对讲机下达指令：“小李、阿武，你们去后门，阿松带人看住窗口，其余人员跟我来！” 刘波坐在车里，隔着车窗欣赏着师弟英姿飒爽的背影，忍不住啧啧赞叹：“潇洒，真是潇洒。” 话音落下，腹内忽然传来一阵饥肠辘辘之声，引得前方司机小邱回头看着他笑：“刘哥，你是不是没吃午饭呢？我出去给你买点？” 刘波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不用，你得在这里待命，可不能乱跑啊。”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刘波真的有些熬不住了。今天早上他那个老旧的破闹钟毫无预兆地“寿终正寝”了，导致他睡过头没来得及吃早饭，本拟着来警署蹭饭吃，中午又遇上卫生间“水漫金山”，让他成功地错过了午饭，眼下真堪称是前胸贴后背了。 如此熬了片刻，刘波探头对小邱道：“哥们儿，我下车去买点吃的行不行？” “行啊，当然行了，你去吧没事儿，他们还得半天才能完事呢。” “好嘞！” 刘波推开车门，先是前后左右看了看，然后将双手插进裤兜里，拱肩缩背地溜走了。 与此地相隔一条街的小巷里就有路边摊，刘波大步流星来到摊位前打量了一番，点了一碗炒粉、一份香茅猪颈rou，以及一杯柠檬水。 他本意是拿回去吃，但一想到自己乘坐的那辆警车是署长专用，那家伙又不喜欢开窗，待会儿自己弄得满室油烟气保不齐会令师弟厌烦，便没有回去，而是在路边的一把长椅上坐下，将手中饭菜摆在大腿上，掰开方便筷子，将那炒粉拌了拌然后挑起一筷子塞进口中。 鼓着腮帮子咀嚼片刻，刘波闭着眼睛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享受地呼出一口气。香！真是香，没想到街边一个平平无奇的炒粉竟然拥有如此美妙的味道，改天一定要请傲天过来尝一尝……只是，傲天会吃路边摊吗？ 刘波一边继续往嘴里塞饭一边思考，想当初在警校时，两个人的口味确实是比较相近的，自己一旦发现什么好吃的就会带着对方来吃。那时候的时光真美好啊，无忧无虑，无所顾忌，似乎只要快乐就足够了。可十年过去了，师弟已经出落得丰神俊朗、沉着稳重，口味还会和当年一样吗？别说师弟了，连自己的喜好都已经大不相同，他有资格奢求一个人永远不要改变吗…… 不知不觉间，食物已经被他解决得差不多了，刘波捧着柠檬水猛嘬了一通，正打算结束战斗，余光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街角处一闪而过。 那是一个干瘦的高个子男人，身穿一件黑色T恤，松松垮垮的牛仔裤上满是破洞，裤腰上还挂着一串金属链。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刘波还是认出此人乃是本地一位知名流氓，平时专爱干些抢劫偷盗的买卖。最重要的是，这小子跟查楚有点亲戚关系。 刘波盯着他走进巷子，略微犹豫后迅速起身将手中的塑料袋和饮料杯一股脑塞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拢紧衬衫前襟跟了上去。 小巷中间人烟稀少，堆得全是废旧家具以及生活垃圾，刘波一进去便闻到一股难闻的恶臭。他皱着眉，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下步伐，生怕哪下踩到狗屎之类的污秽之物。 如此跟了一段，刘波见那小子闪身进了巷子深处一个老式门房，不知干什么去了，便快走两步跟上去查看。 一般来说，这种地方不是卖yin就是卖药，总之不可能存在什么好东西。刘波拿出手机点了两下，然后环顾四周，发现地上有半截香烟，便捡起来拿在手中，走到门口抬手敲了两下。无人应答，刘波便循环反复。 三次之后，有人在门后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谁啊？” 刘波将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随意答道：“我。” 门后沉默了半晌，随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门缝中露出一张蜡黄的脸，一双绿豆眼上下打量着刘波：“你谁啊？” 刘波作势在那半截捡来的香烟上掸了掸：“我阿丧，找那吞。” 蜡黄脸将门又打开了一点，面上露出疑惑：“那吞刚进去啊。” “对啊，所以我来找他嘛。”刘波伸手拉开房门，探头向里面看了看，发现走廊里坐着几名搔首弄姿、衣着暴露的女子，心中便有了数，“我跟他一起的，来晚了点，放心，钱一分都不会少了你的。” 蜡黄脸将信将疑，也说不准应不应该相信他，但面前这名男子流里流气的，委实不像个好人，没准儿真是那吞的朋友，便犹豫着让开了道路。 刘波知道他被自己唬住了，赶紧乘胜追击，一步便迈进了屋内。 如他所料，此地的确是个卖yin窝点，刘波边走边作漫不经心状四处打量。进门的这条走廊看似逼仄，但越走越有豁然开朗的意思，而且人还不少。这些人有聚在一起抽烟的，有高一声低一声讨论价钱的，刘波穿行于其中倒是不引人注目。他在此等浑浊的环境内寻了半晌也没找到那吞，不禁有些泄气。瞥了一眼墙角滚作一团的宿醉男女，他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忽然一双人影在门口一闪而过，刘波眼尖地认出正是那吞那小子，便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走在那吞身边的是一名矮个子老者，一边跟他客气一边向外送他：“你放心，甭管多大的汉子，吃了这个药半小时内保准窜稀。” 那吞将手中的一个小盒揣进裤子口袋，伸手拍了拍老者后背：“谢了，金叔。” “客气什么，有需要再来。” 刘波只捕捉到一点只言片语，心中十分疑惑，但见那吞已经出门去了，便也拔脚跟上。 拿吞离开卖yin窝点，一路哼着小曲儿出了巷子，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 刘波眼看着车子已经发动了，手机上依旧没有收到回复，急得抓耳挠腮，把牙一咬也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言简意赅对司机道：“跟上前面那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