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恩奇都
“我是‘恩奇都’？”张成越发呆。 —— 在张成越熟知的史诗《吉尔伽美什》里，半人半神的吉尔伽美什是乌鲁克的君主，但暴虐无度。他凭借权势欺男霸女，强迫城中居民为他构筑城垣，修建神庙，害得民不聊生，因而激起了贵族和居民们的愤怒。他们向诸神诉苦，天神便制造了一位特殊的半神‘恩奇都’，用做训诫吉尔伽美什的工具。 一出场的时候，恩奇都是一名丛林野人的形象，他不知人类的语言、文明，像野兽一样生活在森林里，与动物为伴。 恩奇都经常从捕兽夹中救走动物，破坏猎人的陷阱，因此猎人到王城请求吉尔伽美什去制服他。吉尔伽美什命令猎人带着神妓（shamshat）去到森林，诱惑恩奇都远离动物朋友们。 神妓与恩奇都相识后，开始教导恩奇都知识和礼仪，并且将恩奇都带到乌鲁克城里，希望恩奇都成为吉尔伽美什的朋友并爱着他。 恩奇都来到乌鲁克城后，听闻了吉尔伽美什的暴行，与他大战一场，结果不分胜负。两人惺惺相惜，结为好友。 吉尔伽美什在恩奇都的影响下，渐渐收敛了原先的暴政。他们一起做了很多为民除害的壮举，成为深受民众爱戴的英雄。 —— “你看你的相貌、打扮，还有那力气！你的设定觉对是‘恩奇都’！”狮子抱头痛哭，“上帝啊！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作为最敬仰吉尔伽美什的人，为什么我不是他的好朋友恩奇都，而是一只狮子？！” 犹如秋风吹落叶，气氛一片凄凉。 张成越尝试着安慰他说：“朋朋，其实狮子挺好啊，可以名垂青史哦！你看后来出土的雕像和壁画里，吉尔伽美什都是与狮子相伴。而人们要是不读《吉尔伽美什史诗》，就完全不知道‘恩奇都’是谁。” “可是我是人类！却变成了动物！”王朋嘶声说。 闹了一阵子，“咕噜……”，狮子一摸肚子说：“我饿了……” “为什么眼巴巴地望着我？我也肚子饿了！”张成越没有好气，“你不是森林之王吗？捕食对你来说不在话下吧？” “捕食？我不干！我从不吃生的东西！会拉肚子的，而且好恶心！”王朋拒绝。 “那你指望我这个‘人类’帮你打猎，然后煮熟了让你吃？”张成越青筋暴起。 狮子用力点头，觉得这没什么不妥。 “不行！你食量这么大，不会捕食怎么行？很简单的！你看，扑倒猎物，一口咬断它的脖子，像这样！”张成越张牙舞爪地比划着，为它加油打气，“你试一试，找一找森林之王的感觉！设想一下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霸气！拿出你的狼性……不，兽性来！” 狮子的头摇得就像泼浪鼓，鬃毛飞扬。 ******** 半个小时后，张成越骂骂咧咧地在河边烤着鱼。 “好香，好香……烤好了没有？”狮子一脸惬意地趴在草丛里等着。 “狮子也吃鱼？” “吃啊。” “小心鱼刺卡死你！” “不愧是森林之子恩奇都啊……小越越！你看，你刚才抓鱼的动作那叫利索啊！你就那是‘人猿泰山’的原型啊！”王朋一阵夸赞。 填饱了肚子，狮子甩甩尾巴，跳上一块高高的岩石晒太阳。它昂然蹲立，静默地远眺天地，久久不动，只有呼吸的鼻翼带着微微的起伏。 在张成越看来，它其实是一头异常高大、漂亮的狮子，如王者一样威风凛凛。阳光勾勒出它雄健美丽的身姿，金色的鬃毛夹着雪白的柔软芒刺，在微风之中轻轻飘动。 狮子看够了风景，缓缓地转过头，微风扬起它的“刘海”，一瞬间真的如电影《狮子王》里的辛巴一样帅气，脸上甚至流露出身为丛林之王特有的高贵和忧郁。 然而下一秒，它开始深情地唱起了老歌：“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张成越一脸的黑线。 一时的饱腹堪得瞬间的忘忧。 张成越也攀上岩石极目远眺，下午略微发暖的阳光色调下，绵延的森林一览无遗。 “这里……好美！”张成越说，“从来没有到过这种没有人类污染，如此纯净的地方，仿佛身心都宁静下来了！” 王朋也有同感，可他还是不禁揶揄地说：“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森林之子的感觉？是不是血液里都奔涌着原始的激情？” “朋朋，你不觉得所有的感受都与以前完全不同了？我感觉自己健康、强壮，充满了力量。我的视力可以望见极远、极远处的东西，异常清晰；我可以感受到微风的流动，天籁的吟唱，泉水漫过岩石的缝隙，雏鸟睁开朦胧的双眼，鲜绿的嫩芽破土而出，不……整个星球都在奏响原初的脉动……” “越来越入戏了啊！恩奇都。”狮子酸溜溜地说。 看着“恩奇都”那英俊的外表、完美的身材，活脱脱一枚巨大的“主角光环”在他头顶上转啊转，而“它”只能沦为（不可或缺的）男二号，想想就可气！ “我会觉得舍不得杀鸟兽，觉得我和野生动物是同类……”张成越对心里存在这样的情感觉得不可思议，这就是“恩奇都”的本能？ “你好做作哦！”狮子吐着舌头。 心情愉悦的张成越不理他，继续远眺。 “咦，那是……”他激动得向远方一指。 狮子跳起来，望向张成越所指的方向，在极远处，远超出森林的边界外，一片层层叠叠的金色城邦赫然耸立，有着高大的城墙、辉煌壮丽的阶梯形神庙！ “这是苏美尔时代的建筑！这里真的是苏美尔！”张成越兴奋比划着，“看啊，那座城由环绕的城墙包围——那个时代的苏美尔城邦中，只有乌鲁克（uruk）率先筑起了城墙，面积又如此巨大，那一定就是吉尔伽美什的乌鲁克城！” 他们真的穿越到了吉尔伽美什的时代，两人的心情都很激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一想到他们不知如何才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又不禁有点泄气。 生存才是穿越后摆在眼前的头等难题吧！ “相比之下……我更想回家……。”王朋沮丧地说，“其实我说想遇见吉尔伽美什，变得像他那么厉害之类的话，只是二次元爱好者的胡思乱想罢了！现实怎么会和幻想故事一样呢？在古代我们可能活下去都难！” 张成越听了他的话，也承认说：“唉，是啊，我原想如果能穿越回古代看一看，好多历史的不解之谜都可以找到答案，但是现在只想打退堂鼓呢……” 王朋无奈地摊了摊手：“刚才你烤鱼的时候我试过了，想呼唤个系统出来，或者道具、资料库、特殊能力什么的，结果屁都没有！现实果然不是网络小说！” “朋朋，小说里有这种不带系统和外挂穿越的吗？”张成越问。 “也是有的，这样就只能靠自身的知识和能力了呗！你变成野人、我变成狮子，都比以前强大了那么一点点，加上作为现代人的一点知识，这就是现在我们所拥有的全部。唉，这里要是真的是苏美尔时代，那么我的二次元知识完全无用！你还懂一点！都靠你了，老越！”狮子眼泪汪汪地握着张成越的手说。 张成越叹气：“其实我对这个时代也就了解个皮毛，毕竟只是业余爱好者……这个时代太久远了，就连专家学者也了解不多。” “弱弱地问一句，现在是公元前什么年代？” “吉尔伽美什大概生活在公元前29002600年之间，如果现在是他统治的前期，就姑且认为是公元前2800年吧。” 王朋扶额：“我只记得秦始皇统一中国是公元前221年，公元前2800年是什么概念？相当于中国的夏朝？” “夏朝大约开始于公元前2100多年。”张成越说。 “现在夏朝还没开始？那现在相当于黄帝、炎帝的时代？”王朋咋舌。 张成越回忆了一下他的历史知识：“嗯……黄帝好像是公元前2700多年出生的，现在有可能还没出生。炎帝部落倒是已经有了……” “那么神话传说中炎黄之间的阪泉之战、黄帝打败蚩尤什么的，‘现在’都还没发生？！” “应该是。” 狮子捂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是什么时代啊？石器时代？原始社会？” 张成越安慰他说：“现在世界大部分地区处于新石器时代，不过这里已经进入了奴隶社会和青铜时代，有了兴旺发达的城市文明。” “可是这里是外国啊，根本语言不通！” “就算是在中国，古语言也照样听不懂，顶多学起来快一些。” 王朋嘴角抽搐：“那好吧，时代弄清楚了，地点呢？” “这里是现代伊拉克南部、幼发拉底河下游，比较接近波斯湾的地方。” 王朋呆了一呆，说：“阿拉伯人，沙漠，石油，气候干热，我只能想到这些关键词。” 张成越点头：“差不多。只是古代气候要湿润许多，这里沃野千里，不是沙漠；住的是苏美尔人，不是阿拉伯人。” “就是说，生存条件没那么恶劣，但是也要看咱们在社会上混得怎么啊。”王朋叹气，“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张成越思索：“要是我真的是恩奇都，倒是可以和吉尔伽美什套套近乎，他毕竟是国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