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2节
张鑫摇头而笑,叹道:“大王啊,天子能从一流亡之君到依附我国,再到平安无事地活到今日,他又怎会是个只知贪恋女色又毫无头脑之人?天子的软弱无能微臣不敢说全是装出来的,但至少在微臣看来,那不合乎常理,哪怕是一普通人,受到这样的待遇,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都得被活活*疯,而天子呢,一直都活得好好的,无病无灾,终日享乐,难道这不令人费解吗?” 呦?唐寅的眉毛拧成个疙瘩,如果真如张鑫所说,殷谆是深藏不露,一直在风国忍辱负重,那他真要为殷谆鼓掌了,他的演技太好了,连自己都被他骗了。 张鑫说道:“所以说,大王决不能小觑天子。如果我们不能及早消灭李舒势力,不能吞并贞地的话,那么微臣敢断言,用不了多久,天子便会借川人之手,消灭李舒,吞并贞地,等到那时,天子便手握川地和贞地两大块辽阔的疆土,要兵马有兵马,要钱粮有钱粮,其实力足可以与大王分庭抗礼了!” 啊!唐寅吸气,这些可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不管张鑫的推测是对还是错,总之,这太可怕了。 如果真的让殷谆控制了川贞两地,以天子与生俱来的威望,川人和贞人必然都会对他心悦诚服,以他马首是瞻,到那时,殷谆要战力有贞人,要国力有川人,要道义,他就是天子,就是天道,他还缺什么?接下来,他要做的肯定就是推翻自己这座压在他头上的大山了。 想到这里,唐寅身子一震,环视在场的大臣们,凝声问道:“张鑫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吧,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言语。在风国大臣们看来,张鑫的话多少有些言过其实,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天子,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会看不出来?大王会看不出来? 怎么可能会像张鑫说得那么可怕,那么有心计城府。只不过又不能说张鑫的顾虑有错,万一自己乃至大王都看走了眼呢? 邱真率先开口说道:“吞并贞地并不难,难的是统治贞地,川人一向讲究以仁政治国,可即便如此,对贞地的治理还是一塌糊涂,叛乱四起,最终导致国力大损,走向灭亡,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我们也不能不防啊!不过,我也认同张大人的顾虑,哪怕天子是一庸才,就怕身边有能人暗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天子控制贞地,我国抢先吞并是没错的,当然,我们也必须得提前做好应对贞人叛乱的准备!” 邱真认同了张鑫的建议,紧接着,在场的武将们也都纷纷起身,向唐寅拱手说道:“末将以为邱相和张大人言之有理,我国当及早吞并贞地才是!” 见以邱真为首的将官们都以做出表率,上官元吉与在场的文官大臣们也都起身表示赞同。 这一下,基本敲定了风国对外政策的改变,由原本的联贞灭川,改为了现在的联川灭贞。 而造成风国这么大国策转变的‘罪魁祸首’,正是张鑫。 可以说张鑫说的那些,都是通过殷谆保留肖香王公爵位这件事而做出来的一连串的假想,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也毫无依据可言,他之所以在唐寅面前说信誓旦旦地这些,目的很简单,他觉得自己在朝堂上沉寂得太久了,是该轮到自己站出来说说话了,正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不捡危言耸听的说,又怎能让大王对自己印象深刻,又怎么让大王觉得离不开自己? 这就是张鑫心里的真实想法。只不过因为他这刻意的一个表现,直接把身在贞地的李舒推进了万丈深渊。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这话用在张鑫身上正合适。 与大臣们商议妥当吞并贞地一事后,唐寅又去见了肖香,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的意图,要肖香助他消灭在川地的四十万贞军。 如果说肖香对风军的狠有一分的话,那么对贞军的恨就是十分。风军是攻占了川地不少的城镇、郡县,也搜刮了不少的钱财,但还不至于去滥杀百姓,屠城甚至烧城的程度。 贞军可全然不同,他们在川地的所作所为,摆明了是不想给川人留活路,似乎只有杀光所有的川人、烧光所有的城镇方可罢休。 肖香对贞军早已恨之入骨,只可惜实在没有哪支川军能与贞军相抗衡,肖香也拿贞人没有办法。 现在听说唐寅要对贞军下手了,可谓正和她的心意,只是在表面上她还装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耸肩说道:“贞军不是由王兄一手扶植起来的吗?现在王兄怎么又要致贞军于死地了呢?这可是你和贞人之间的事,我不太方便插手吧!” 唐寅皱着眉头,说道:“我这可是在帮你,你也不希望贞人攻入昭阳,把昭阳也毁于一旦吧?” 第110章 肖香对唐寅对视了好一会,语气软了下来,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唐寅笑了,柔声说道:“很简单,让路!” “让路?”肖香不解地看着唐寅。 唐寅在肖香的住处足足待了近两个时辰才离开,至于在此期间两人都谈了些什么,外人几乎全然不知。 翌日,肖香回往昭阳,在她离开后没多久,唐寅也动身去了川地,率领着直属军,对外打的旗号是御驾亲征。 直属军由上京出发南下,途经川地的雷泽、宜苏二郡,在双棠郡境内与平原军、天鹰军、虎威军、飞羽军汇合一处。 或许因为唐寅的到来使风军士气大增,接下来的交战中,风军节节胜利,而以任放为首的川军则是连连败退,最后,只能被迫撤出双棠郡,全军向昭阳方向溃逃。 风军一边追杀川军,一边趁势长驱直入,先后又攻占川国的大言郡、新安郡、三交郡,一路上简直锐不可当,无人能阻,大军已直*川国的都城昭阳。 而在这个时候,由西向东进攻的贞军早已在昭阳的西部安营扎寨,全军正做最后的休整,准备对昭阳展开全力一击。 风军推进到昭阳的北面后,连营盘都还没来得及布置,唐寅先写了一封书信,令人骑快马传给贞军的主帅阴离,让他立刻前来风军营地议事,商谈两军合力围攻昭阳一事。 唐寅的书信很快传进贞军的大营里,看到这封书信,阴离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将其交给麾下的众将传阅。 贞将们看罢,无不是嗤之以鼻,有人站起身对阴离说道:“风王现在要将军去商议两军合攻昭阳一事,明显是占我方的便宜嘛!” “哦?”阴离笑了,问道:“此话怎讲?” 那贞将说道:“现在昭阳城内的川军才区区二十万而已,要取下昭阳,易如反掌。我军已在昭阳这里休整了三日,兵强马壮,将士们亦是精力充沛,士气高涨,可风军呢,才刚刚抵达昭阳,人困马乏,上下疲惫,现在风王召将军商议两军合攻昭阳,不是占我们的便宜又是什么?就算没有它风军,我军在一日之内也能轻松拿下昭阳城!” “没错!风人是怕我军抢在他们的前头进攻昭阳,抢了他们的风头,所以风王才会要与我军一同进攻昭阳,风人的那点鬼心思谁会不懂?” “要我说,如果是风人先到的昭阳,他们肯定不会坐等我军,一定会抢先攻占昭阳的!” 众贞将你一言,我一语,皆认为唐寅传来的这封书信是在故意拖慢己方进攻的速度,意在攻占昭阳的这件事上分得一勺羹。 阴离深吸口气,抬手连续拍打桌案,说道:“好了,诸位都不要再说了。”等众将停止不满之声,他方意味深长地说道:“现在,我军与风军是盟军,此信又是风王殿下亲笔所写,这个面子,我们还是得给的。再者说,先前我国没少接受风国的恩惠,为了这区区一件小事就与风王撕破脸,诸位认为值当吗?” “这倒是,将军所言有理,不过一事归一事,风国的恩惠我国以后再慢慢回报也就是了,这次确实是我军先到的昭阳,由我军先拔头筹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谁能率先攻破昭阳,这可不仅仅是面子问题,其中还涉及到巨大的利益和实惠。 川国一向富得流油,作为川国都城的昭阳,更是川国财富的集中之地,谁能先打进昭阳,无疑便可占有其中巨大的财富,而贞国想要复国,现在最缺少的就是钱财。 “虽然,本帅也和诸位一样,都很不甘心,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得罪风国,这次的事,也只能认了!”说话间,阴离叹了口气,站起身形,说道:“来人,准备马匹!” “将军……” “都不必再劝,诸位将军也应以大局为重,不要只顾着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阴离挥甩袍袖,打断众将的劝说。 受唐寅之邀,阴离准备动身去往风营。虽说风军和贞军都已驻扎到昭阳附近,但风军在北,贞军在西,两者之间也相隔甚远,差不多有二、三十里的距离。 好在川国的兵力都已回收到昭阳城内,周边地带已没有川军势力,由贞营去往风营的路上也算太平。由于附近没有敌情,阴离所带的兵马不多,只有五百名精锐的贴身侍卫。 而后,风国的信使引路,阴离离开贞营,去往风营。路上,阴离向风国信使询问了一番风军的近况,信使一一作答。阴离听着听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风军的战事打得十分诡异,原本风军与川军在双棠郡打得难解难分,任放这位川国名将爆发出不可思议的统帅力和运筹帷幄的能力,固然在与风军的战斗中有胜有负,但总体来说川军并不落于下风,可是等风王一到双棠郡,双方的局势立刻发生转变,风军连续取得大胜,高歌猛进,势如破竹,而川军则像换了个人似的,连战连败,连败连逃,一路被打出双棠郡,溃不成军,最后所剩无几的残部全部逃回昭阳。 风王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当初他率领飞羽军冒进双棠郡,被布英打得全军覆没,这才过去多长时间,风王就突然变得用兵如神了? 阴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该不是川军在暗中使诈吧! 他一肚子的不解,正在他大感迷惑之时,贞军的队伍行至一座村庄。村庄里的百姓早已逃得一干二净,此时村子里空空荡荡,寂静得鸦雀无声,连条鬼影子都看不到。 阴离知道这里,以前贞军的探子也前来打探过,他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番,对风国信史说道:“路经此村去往贵军营地,是不是有些绕远啊?” 风国信史一脸的茫然,摇头说道:“绕远?不会啊,阴将军,小人来的时候就走得这条路。” 阴离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风人毕竟才刚到昭阳,对这里的地形不熟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走到村庄中央地段的时候,风国信史不自然地在马背上扭来扭去,又过了一会,他满脸歉然地对阴离说道:“阴将军,实在抱歉,小人得去解个手,去去就回!” 闻言,贞军侍卫们都笑了,阴离也不好多说他,只是微微挥了挥手。那信史下了马后,向周围望了望,接着,双手提着裤子向一间茅草屋的房后飞快跑去。 信使说去去就回,结果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他没有回来,又等了一柱香,仍不见他的踪影,人们皆开始不耐烦了。 阴离向一旁的侍卫说道:“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难道那位风军小兄弟是掉进了茅坑里不成?” 听闻此话,众侍卫皆仰面而笑。可就在他们哈哈大笑的时候,突然之间,在道路的两旁传来一阵尖锐又刺耳的哨音,紧接着,路边的胡同里、房顶上,甚至是窗户、栅栏院里,射出无数的箭矢,飞矢如蝗,铺天盖地地射进贞军的侍卫当中。 此时的贞军侍卫们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阵射了个措手不及,只是在顷刻之间,便有数十人身中数箭,从战马上翻到地上。 “有刺客!这里有刺客——”“保护将军!速来保护将军——” 一时间,人们尖叫声四起,侍卫们纷纷围拢在阴离的周围,形成一个大圆圈,并抽出佩剑,拨打四面八方飞射过来的箭矢。 “杀——”喊杀之声由他们的周围传来,再看村庄的院落、茅草屋里,涌出来数以百计的川军。 只不过这些川军不用于普通的川军,他们皆披着黑色的长袍,里面的盔甲更薄更柔韧,金色的底,黑色的印花,由精钢打造而成,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清一色的精钢长剑,剑身为镂空,看似又长又宽,实则分量又并不沉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些川军个个都是修灵者,而且训练有素,之间的配合也异常娴熟。 看到冲杀到近前的敌人装扮后,有经验的贞军侍卫们立刻惊叫道:“是……是川国的司礼营!” 川国的司礼营,与忠烈营、血卫营并称为三大营,其中又以司礼营最为神秘。司礼营直属于川国王宫,受川王直接指挥调派,一般所执行的也都是最隐秘最见不得光的任务。 司礼营有多少成员无人知晓,他们都做过什么样的任务,也无从查证,一般凡是涉及到司礼营出手的事件,基本都不会留下活口。现在,出手偷袭阴离的正是川国的司礼营。 听手下人惊叫刺客是川国的司礼营,阴离不由得大吃一惊,川国的司礼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又怎会在这里布下埋伏,偷袭自己?自己去往风营的路线,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阴离不是傻子,把这些疑问窜到一起,再想起那个借着尿遁不知去向的风国信史以及最近风军战事的不同寻常,阴离猛然明白了,现在这一切都是风国和川国联手给自己下的套! 第111章 阴离想不明白的是,风国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和川国暗中勾结谋害自己,难道风国不想再吞并川国,而是要转回头来,吞灭己方了? 想到这里,他激灵灵打个冷战,对周围的众侍卫大声喊喝道:“不能再去风营了,撤!立刻撤回我军营地!快撤!” 阴离现在再想撤走,已然来不及了,在他们的四周全是川军,远处有川军展开箭射,近处有川军发动猛攻,阴离周围的侍卫也都算是骁勇善战的精锐,但与川国的司礼营比起来,还要差上一大截。 双方交战的时间并不长,五百名的贞军侍卫便已伤亡过半,其中的大多数人又都是被灵箭所射杀。 阴离身边的几名护将拼死抵御周围冲杀过来的川军,护着阴离,硬是冲开一条血路,杀出川军的包围圈。 等他们杀出重围后再看,随他们一同冲出来的侍卫仅仅有三十多人而已,没时间再管那些仍被困在重围内的弟兄们了,护将们连声叫喊,护着阴离,拼命的抽打*战马,直向贞营方向飞驰而去。 他们还没跑出村庄呢,地面上突然传来哗啦呼啦数声脆响,低头再看,原来是地面上弹起一根根的绊马索。 有十数名侍卫来不及勒马闪躲,被绊马索绊了个正着,十数匹战马嘶吼着扑倒在地,马上的侍卫们更是被摔出好远。 “这里还有埋伏……”一名护将大声示警,可是他话音还未落,周围弓弦的弹动之声四起,一瞬间,数十上百支灵箭由他的四面八方飞射过来,那护将挥动手中灵剑,但可惜他是挡前挡不了后,顾左顾不了右,灵箭破甲之声在他身上连续响起,等一轮箭射过后,再看这名护将,就如同刺猬一般,连人带马身上都数不清插了多少根箭矢。 “将军,快撤……”其余的护将还想保护阴离调转方向,往别处跑,可是四周又射来了第二轮箭阵。扑、扑、扑!可叹这些贞军内最精锐的强兵猛将,在两军阵前勇冠三军,无人能挡,可现在,连敌人的身影都没有看到,便在川军的灵箭阵下纷纷中箭落马,就连人群中的阴离也未能幸免,手臂、大腿以及身上,中了有七八箭之多,人也从战马上翻滚下去。 阴离善于率军打仗,但他自身可不是厉害的灵武者,连中了七、八箭,人已是奄奄一息。 周围的侍卫们见状,无不尖声大叫道:“将军!”残存的侍卫们踉踉跄跄的奔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在阴离的周围布起一道人墙。 只是,剩下的这些侍卫们也都是强弩之末,有些人身上甚至插着十多根箭矢,还能站立,还能拿起武器,都堪称是个奇迹了。 沙、沙、沙!敌人可不会管你现在的处境有多么悲惨凄凉,随着阵阵的脚步声起,数以百计身披黑袍的川军或从暗处走出、或从房檐上跳下,他们已收起弓箭,手持狭长的巨剑,一步步向贞军侍卫*去。 “杀——”一名侍卫大吼一声举剑反杀向川军,不过他冲上去的快,倒下的更快,几乎是同一时间,有三把长剑一同贯穿他的心口窝,将其刺毙在地。 眼睁睁看着同伴惨死在敌人的剑下,剩下的侍卫们眼睛都红了,人们不管不顾地向川军扑去。 侍卫们个个都受了极重的箭伤,已然是强弩之末,就算仗着满身的热血冲到川军近前,对人家也不构成任何的威胁,反被川军轻松的一一砍杀。 很快,走过来的川军已围拢到阴离的周围,此时,阴离的意识还保持清醒,在他身边只剩下三名身负重伤的护将。阴离吞口唾沫,挑起眼帘,环视周围的敌人。 川军皆是披着黑袍,鼻尖以上的部分全被遮挡住,长长的巨剑被他们柱在地上,看上去,就好像一尊尊前来索命的死神。 “为什么……为什么风王会与……你们勾结……”阴离声音低微,断断续续地问道。他想不明白,唐寅为何要出卖他,为何要联合川人设下这样的诡计谋害自己。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一名川军从人群中走出来,长长的巨剑被他高举过头顶,看准阴离的脑袋,作势要劈砍下去。这时,一只血淋淋的大手抓住他的脚踝,那名川军低头一瞧,原来是名重伤的护将伸出血手抓住了他,另只手还拿一把银色的匕首,连续刺他的小腿。但那名护将已经用不出来力气了,匕首刺在川军的护腿,只发出叮、叮的微弱声响。 川军被遮在斗篷里的双目明显射出两道骇人的凶光,他稍微退后半步,接着提起腿来,对准那护将的脑袋,恶狠狠猛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