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卌八、凯风自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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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真打算包庇太子?”乐仪问道。 前桥最讨厌太子这类人,可扳倒东宫,绝非依靠一己之力可为。单凭两国表面和平内里勾心斗角的关系,由她出面指控太子罪行,难保会被兴皇理解成什么样。况且太子虽背地里干了很多阴暗勾当,大方向还是亲荆的,换成对荆国有恨意的老月豺掌权有什么好? 可又不能白白便宜了太子,最好把老月豺的恨持续转嫁到太子身上,兄弟持续内耗,才能杜绝一致对外的可能,如此太子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有老月豺掣肘,老月豺的好战本色有太子压制,兴国对内求安稳尚且艰难,又怎有南图之心? 前桥出神道:“我明着包庇他,倒会引来兴皇忌惮……他培养太子是为对付我们,绝非放任儿子内斗,若我包庇太子,针对老月豺,岂非证明他真做了联合外人削弱手足之事?” 届时东宫易主,若老月豺励精图治,一改兴国积弊,反而是给皇姊树立强敌。不成,她得想个更好的方法,既让太子坐好他的储君交椅,又让他背上老月豺的极度怨恨,两兄弟养蛊般继续内斗下去。 针对老月豺的指控,兴皇定会分别向她三人求证,而微妙的是,目前知晓原委的也只她三人,这就留下了颠倒黑白的cao作空间。 她相信老月豺没对兴皇说出全部实话,老月豺没交代的和太子不知道的,就是信息差的来源,她必须想到如何回答,既能保住太子,又能让老月豺这个“受害者”变成“加害人”,将兴皇怀疑的枪口调转回去,这样等她拍拍屁股走人后,承担老月豺怒火的就是太子了。 但是该怎么运作呢?此刻她只有朦胧的思路,需要时间重理头绪,便对卯卯道:“帮我找个安静人少的地方吧。” 卯卯心领神会,带前桥等人向一处走去。 远离花园后,人声也少了,道旁院落终于脱去华丽藻饰,显出时间和风霜的痕迹。卯卯道:“御花园附近宫室离皇帝近,都是宠妃居所,越过这里再往前走,则是太监宫女洒扫、浣衣的所在,旁边这几处宫殿太过偏僻,少有人住,景色也不好看。” 由于缺乏养护,古老的宫墙显出斑驳底色,掉落的瓦片和被杂草冲破的砖石,暗示主人身份的微不足道,这里的确算得上僻静,只是不免有些阴气森森。 乐仪问道:“这难道是‘冷宫’?” “可以这么说吧,”卯卯道,“若妃嫔犯错或被圣上厌弃,就会迁居来此。” 这是乐仪的荆国脑袋无法想象的场景,她兴致勃勃欲往一观,被满腹心事的前桥拦住,只好立在门口,不甘地向里抻脖子。 “我听说兴国有不受宠的妃子,就连生育都在冷宫进行,你说那胖子男皇有什么好?如花似玉的女人专门与他孕育,甚至能忍受待在这种破地方。” 卯卯被暴论惊得目瞪口呆,只能庆幸所在偏僻,身后两个兴国公主又不懂荆语,无人撞见这等大逆之言。她还不知严珂今早在朝堂上怒吼男臣的壮举,否则该对荆国脑袋提高免疫力的。 乐仪见众人沉默,嘿嘿笑道:“你们就不好奇吗?我实在太好奇了,里面又没人,就让我去看看吧。” 拗不过再三恳求,前桥只能随她前去,却觉着里面不会有乐仪期待的答案。那间院落应是许久未曾住人,灰尘在角落堆起老高,乐仪东摸西看,几无所获,还被窗缝里的冷风吹得哆哆嗦嗦。然而她不达目的不罢休,出了院门又往别处转去,一连转过几处空宅,冷风中终于传来她的惊诧:“这里收拾得好干净,像有人住?” 前桥都不知她飘去了哪,循着声才把人找到,两个兴国公主已经面露疲态,前桥便留下严珂陪伴她们,自己拉着卯卯去和乐仪汇合。 她所说的院子确实比别的整齐,但若说有人住,也一定是错觉——院墙旁拉着根晾衣绳,上面有件似衣似布的东西冻得邦硬,惨兮兮地半垂在空中,至少说明这个冬天都无人料理过。乐仪推开闭合的门扉,大摇大摆走入屋中,前桥懒得陪她折腾,就和卯卯在院里等。本以为乐仪不久便能出来,谁知她像被屋内的黑暗吞噬一般,从此再无动静。 前桥出神地吹了一会儿冷风,隐隐发觉不对,呼唤乐仪两声,毫无回应。她和卯卯对视一眼,立即往屋内跑去。气人的是乐仪并没消失,她好端端地站在陈旧的架子前抱臂沉思,对闯进来的两人视若无睹。 “一路那嘴闭都闭不上,怎么刚刚叫你又不答了?” 乐仪眼神微妙,将架子上某物递给她。借着门口的光,前桥努力分辨那个装饰品的轮廓,不明所以道:“野生玩具?什么意思?” “唉,我的错,总忘记你失忆了。”乐仪解释道,“这东西是我们的,你也认不出了。” “我们的?” 乐仪翻着白眼似在思索:“好像那次是太师的藏书楼晒书吧,圣上打发你我同去,‘受戒’兼做苦力。我们回程途中赶上庙会,看中了匠人手作的小玩意儿,便买了几个送朋友。”她幽幽道,“这个图案由我们定制,世间唯独几份,它出现在此,八成是‘那个人’干的。” 她不说赵熙衡的名字,是顾念卯卯在场,却也让前桥心中泛起微澜。那饰品早已蒙尘褪色,木架老旧处绽开纹路,整齐到空旷的房间恰与记忆中的某件事对上了号。 “这里是思嫔的旧居?” 卯卯一愣:“我不知思嫔住哪,印象中她惹怒圣上,由妃降位为嫔,迁居冷宫,直到过世都未被赦免……” 乐仪还不知思嫔是谁,前桥解释后,乐仪惊奇不已:“赵熙衡的母亲住冷宫?从小那副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样子,我还以为他出身不错,最起码有个陈贵妃那样的母亲呢。” 如果出身不错,怎会送到荆国求和?想到他少时在邻国做质子,长大后为太子背黑锅,实在怨不得谁,毕竟比起皇后嫡子和闺蜜传人,赵熙衡根基差得太多。 得知屋主是思嫔后,乐仪的探秘动力愈发深厚,不一会儿就从床底灰堆中翻出个旧箱子,嘿嘿笑着摩拳擦掌。那箱头挂着的铁锁被她无视,手握锁头蛮力一扯,竟将搭扣拽变了形,随着她继续发力,箱口就这么被生生拽豁了。 南郡大力神果然可怕,难怪皇姊急着收编她们!前桥觑着眼寻思,卯卯则慌道:“郡主,这不好吧?” 乐仪一边发力一边道:“怕什么?它的主人不会回来了。” 的确,无论是原主人还是现主人,都不会回来了。旧箱子终于在乐仪不懈努力下敞开了盖,内容之物随着飘起的浮灰露出,三人探头看去,放在最上的是几件少年身量的衣物,崭新得像从未穿过。 当日赵熙衡的话重现在脑中,他说母妃曾为他做衣,因为不知身量做小了,看来不全是博得可怜的谎话,这箱中就是被他收拾起的遗物。将几件衣服拿出后,只剩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了,早就暗淡的珠宝首饰、几乎没被使用过的脂粉匣、一把崭新的头梳……曾经孕育过皇子的妃嫔,遗物竟少得如此可怜。 乐仪接着往下翻,从七零八碎的最下方拽出一封信笺,见封面写着“熙衡亲启”四个字,乐仪啧啧地将它递给前桥。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她轻声叹道,“这东西留不得,带走毁了吧。” 别说她了,前桥也头皮发麻,赵熙衡和魏留仙臭毛病怎么一模一样!但紧接着,她就发现手中信封乃挂羊头卖狗rou,内里盛着的并非她的手书,而是字迹不同的两份纸。 —— 2. 第一封长信内字体工整稚拙,前桥读之,愈发心惊。信中提及远沙府季氏、京都瑶歌楼,分明与陆阳踪迹吻合,似乎是监视陆阳行动者递回的消息。她迫切想知晓这封信到底给了谁,直到一句“请旨东宫”入眼,方知这是专呈太子的汇报。 它为何被赵熙衡收藏着?是狼狈为jian的两人共享了情报,还是赵熙衡从太子那偷来的?前桥想不通,又展开另一叠纸片,随即认出赵熙衡的字迹。纸上潦草而匆忙地记着很多地址和姓名,笔画粗细不一,似乎书写的时间和所用工具不同。 可这又是什么? 她努力分辨,终于从字里行间找到了一处熟悉的地名——“京都东市宝阳桥旁源祥典行 掌柜林大鸣”,心头骤然灵光一现,对乐仪道:“这是太子的细作名单!” “什么?” 前桥心头正在狂跳,这很可能是赵熙衡已知的渗透荆国的太子细作,其中大概有些像林大鸣般失效,可有些没准儿还在运作。赵熙衡竟暗中记录这些东西,难不成也想有朝一日反咬太子? 但他能把这东西给谁呢?兴皇一定在背后支持着太子的举动,向老月豺揭发也不对口,他要揭发,只能向荆国揭发——可他本来就怀着目的接近魏留仙,还有脸向荆国揭发? 前桥将信笺塞进衣袋,虽然暂时想不通,但这个两面三刀的反骨仔确实送了她好一份大礼。她们已将箱子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收好,剩下的便放回原位,思嫔留下的东西实在不多,遗物箱子轻飘飘的,乐仪搬挪一点都不费劲。 临行前,卯卯将那木架上的饰品重新拿起。 “你要收着吗?”卯卯问她。前桥不记得此物,只当累赘,却见卯卯将其握着盘玩,似乎爱不释手,于是道:“反正也无主了,你若喜欢,拿走就是。” 卯卯默默把那饰品揣进腰间,跟在两人身后走出。寒风吹起晾衣绳上硬邦邦的布料,发出一阵奇怪却温和的声音,前桥突然问道:“你见过思嫔吗?” 卯卯道:“小时候见过,是个温柔又好看的娘娘……和二殿下眉眼有些相似。” 那一定是很优秀的基因,才能同兴皇缔造出赵熙衡这个“小白脸”,可惜她等了儿子十多年,刚重逢没多久,就在此处香消玉殒。前桥带着些许惆怅向院门行去,风吹的怪声随着脚步一直响在身后,不疾不徐格外温柔,好似主人与宾客轻声话别。 等她们出了冷宫院落,那声音也刚好听不见了。 乐仪打了个喷嚏,催促道:“还是回有人气儿的地方吧,冷死我了。” —— 3. 在暖阁中歇息取暖,转眼将至晚宴,前桥把从赵熙衡处得来的名单交给乐仪,嘱咐她誊抄一份。 “帮我理清他都写了什么内容、提及多少人,将整理好的文本交给施克戎,经由凝云堂向皇姊汇报。” 乐仪仔细收好,又问:“另一张纸呢?” 涉及太子的部分,要带在身旁才有用处。前桥已初步构建出计划,只等晚宴开启,便能同太子及老月豺上演一场“罗生门”好戏。 随着时间临近,宴厅中众人按宫侍指引依次就位,她又被安排落坐在太子旁的客席。可东宫的位置此刻正空着,难保是被兴皇叫去谈话了,临到开宴时,太子才跟在兴皇屁股后头姗姗来迟。 父子俩笑容满面,似乎方才交谈甚欢。事关外交和内政,兴皇不会毫无根据地为太子定罪,也不愿在他人面前显出父子关系的裂隙,这让前桥判断不出,到底是太子过了关,还是兴皇不想把事翻到明面上来。 聆听兴皇的发言和寒暄为晚宴定好调子,前桥随众人举箸把酒,沉浸在佳肴与热闹之中。身披丝绸薄纱的舞乐伎踏着鼓点莲步轻移,席前曼舞,水袖如云,太子举杯向她祝酒,调侃道:“公主看得习惯吗?可惜我们没有男子赤膊作舞。” 想到使团在固砾观舞的窘态,前桥心觉好笑。别说,她离去太久,还真怀念起荆国的视觉盛宴,回去后得多凑几个局,叫来一群美男艳舞,把眼瘾过够,也让卯卯见识下什么是荆国民风。 酒过三巡,迭奏八音,众人微醺之时,一位宫人小步上前,用能让前桥听见的音量跪禀兴皇,称皇后已到达偏殿。兴皇微微将身子坐正,对前桥叹道: “孤曾告诉皇后,病着就不要来了,让陈贵妃代劳就是,但皇后说身为国母,不可因病怠慢公主,还为公主备了礼物,哀求孤同意她来。”他一副无奈的模样,“皇后久病,喜清净,怕吵闹,出席宴会只怕不利病情,如今只能劳烦公主移步偏厅,随孤去见见皇后,了却她一桩心事。” 等了一晚的靴子终于落地,前桥配合离席:“打扰皇后养病,留仙过意不去,是该当面感谢皇后美意。” 兴皇为显尊重,亲自陪她前去,远离丝竹来到偏殿门口,他便不再装模作样,屏退所有随行宫侍,只邀前桥一人入内。那屋中果然没有皇后的影子,仅站着三个身材魁梧的嬷嬷,前桥驻了足看他,兴皇解释道:“是孤想单独见公主,才用皇后相邀的借口请公主出来。同为女眷,这不会有损清誉。” 前桥笑了:“陛下多虑。我是公主、是荆臣,其次才是异性,陛下要是转不过来这个弯,拿我当同性相待就是。” 兴皇笑笑,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请她坐在自己对面,像个和蔼的长辈般为两人斟了茶,开门见山道:“孤有几个问题想问公主。” “好,留仙一定知无不言。” “公主应该能猜到,孤问的是寿徵在望迁查案一事。”兴皇道,“听闻公主当时就在望迁为寿徵帮忙,不知查出了什么结果?为何凶案与证言皆失,甚至押解犯人的兵马尽殁?” 前桥皱眉看他:“陛下,此事你不问则罢,既问了,我不告状都说不过去了:你这儿子可真不是东西啊!”兴皇一愣,前桥又道:“他为让我查案,不惜下剧毒逼我听令于他,明明承诺抓到真凶就给解药,可自始至终都没兑现,还好我福大命大,不然要与陛下阴阳相隔了。” 她不信老月豺没交代这段事,所以看兴皇故作惊讶便觉可笑,“如此言而无信,我找到机会自然要跑的,至于其后发生之事,就不清楚了。” 兴皇诚恳道:“寿徵当时不知你是谁,有所冒犯,孤替他赔个不是。等散席后,孤就让国中圣手为你诊治,务必排出残毒,永绝后患。” 前桥大度道:“不知者不怪,既然毒已解了,我不记恨他。” 兴皇便赞她胸襟宽广,又问她是否知道赵寿徵查出了什么。按照和太子的约定,前桥坚决否认自己看过口供,知晓内情,兴皇又问:“你可知寿徵查了去岁雪灾救济被劫的案子?” 前桥无辜道:“这我如何晓得?他从来不让我接触查案,也不会对我讲这些。” 她一退六二五,似与太子通同一气。兴皇面上愈发沉静,眼中却满是精明,“你和寿徵相处那么久,一直不曾知晓彼此身份?” 前桥点头:“当然,我易过容,就连三殿下在敏都掘地搜索,都没找到我。”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寿徵为何又非要找到你?”这话问得前桥一愣,哭笑不得道:“我怎么知道?陛下该问他才对。” “孤会问他的,可公主后来又为何出现在太子身边?” “我毒发昏倒,恰逢太子路过,将我救走。也是他为我解了毒。” 太子方才也定是这么答的,两人几乎一致的模糊说辞让兴皇眯起了眼睛,他转而开始询问细节:“公主是何时中的毒?”见这问题让前桥怔住,兴皇接着道:“寿徵以‘十二寸玉’驱遣你帮忙,此药毒性剧烈,七日无解必会身亡。他未曾给你解药,你晕倒时也早过了七日之期,为何不死?还能等到太子为你解毒?” 前桥似是慌乱,语气也不如方才信心满满:“我找到了能延缓毒发的方法。” “是吗?此毒乃我皇室不传之秘,你的延缓方法是什么配方,在何处寻得?” 兴皇的声音不大,却极具帝王的威慑力。他沉声道:“公主最好想清楚再答,你当场编瞎话的本事并不高明。” “陛下似乎非常乐意看我毒发身亡,可我就是福星高照,大难不死,”前桥不再多言,起身欲走,“我要回去了,陛下若再想找我,请与严珂大人商量时间。” “呵呵,唉。”兴皇笑叹一声,幽幽道,“公主搪塞不过去,宁愿逃跑也不肯说实话,看来那夜太子送的‘诚意’够多。孤也很想知道,荆国公主到底价值几何,摆平荆国公主,需要金银还是别的什么。” 太子来万善驿送贿资之事,兴皇果然已经知晓,就算他不确定太子送来的除了酒还有什么,老月豺也会将八百万的巨款和盘托出。此刻前桥的包庇在他眼中满载铜臭,每一次含糊带过,都愈发坐实猜想。 兴皇也起身离席,表情阴晴莫定地向她逼近。 “你知道孤不希望你出事,你若在兴国有意外,孤无法对女皇交代。可你以性命相赌,行如此险棋,是与太子谋划了什么?玉龙山刚入荆囊,你便来兴国游历,莫非是听闻大兴因雪灾民生凋敝,来此验收‘成效’吗?”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前桥不与他多言,转身便走,却被三位嬷嬷挡住去路。她愤怒地回头看向兴皇,这才发现他怨毒的双眼几乎和老月豺如出一辙。 “太子当真与你勾结,图谋我大兴领土吗?你许诺了他什么?帮他扫清登基之前的障碍?平国公夫人的女儿向来为贵妃心仪,却被你选在身边,莫非也出自太子授意,以斩断徵儿的臂膀?你今日为何去冷宫,又拿了什么出来?” 前桥被三位嬷嬷围在中间,感受到兴皇的怀疑已经到达巅峰,惊道:“你竟跟踪我?你就是这样对待荆国友人的?” 兴皇则挥手命令道:“将公主拿了,搜身。公主放心,没有孤的命令,这些嬷嬷不会伤你。” “放肆!别动我!” 纵然努力反抗,前桥双拳难敌六手,转眼被反拿了双臂。她并不擅长藏匿东西,藏匿之物在她挣扎中几乎要掉出衣怀,没费什么功夫就被嬷嬷搜出。她不满的叫喊声被四人无视,一沓叠好的纸被直呈至兴皇面前,由一脸阴鸷的帝王打开。 想到太子中途离场,而后公主前往思嫔故居,如此凑巧,定是暗藏了什么交易。如今太子的“罪证”在手,兴皇知道父慈子孝的戏码已经演到尾声,可那终究是自己寄予厚望、悉心培养的太子。他控制着双手不要露出颤抖,将信纸缓缓展开,内容入目,却让他愣在当场。 出乎意料的,纸上黑墨拓印出一方令牌的轮廓,却非东宫的印信。兴皇迅速向后翻去,另有一张字迹熟悉的纸笺—— “事成之后,解药奉上;有凭于此,永远存照。” “征” —— 3. 兴皇维持着翻阅的姿势,半天都没动地方,他继续向后看,又与那张关于陆阳的行踪汇报打了照面。他向前桥投来复杂的一瞥,震惊、疑惑和心虚在他脸上反复变换。一切接收到的信息正在排列重组,兴皇静静地梳理着思路和情绪,前桥的心也跳到了极点。 她不确定这方法是否奏效,但置之死地而后生,好过单纯的蒙蔽。先沿着老月豺的思路,递过太子与她通气的证据,可当“真凶”露出马脚,指向太子的证据就会统统反噬,回到老月豺身上。 那字笺乃临摹真迹而成,只是原本的落款“肖俦”,按施克戎寻来的另一张信札摹写为“征”。老月豺喜欢以“征”代“徵”的习惯是何其隐秘的记号,兴皇怎么也不会怀疑是她伪造。若赵寿徵的身份早被荆国公主知晓,解药也一早奉上,基于此的一切后续推论,都要从头来过。 “这是什么?”兴皇问道。这回换前桥守口如瓶,她一口咬定不知。 “不知道?”兴皇似乎因诸多念头缠绕而老态毕现,他反复翻阅那几张纸,半天才自言自语:“是啊,你为何会与太子联手?明明恨他还来不及……允德这个傻子,自以为和你说得上话,竟被人摆了一道都不知!” 前桥半垂着头,沉默地听着,似乎辩无可辩。 “平国公夫人是贵妃密友,你一直借住在她家中,夫人竟未告知贵妃你的踪迹?寿徵多方搜捕你未果,反而能让太子遇到?”好像一切讲不通的都打开了结,兴皇冷笑道,“其实毒早就解了对吗?假惺惺在寿徵准平妃家门口晕倒,与太子偶遇,是为嫁祸他做实罪名?你们做的好一出戏!” 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帝王之怒被狭小的偏殿困住,只能挥袖拂掉桌上的笔架砚台,随着几声轰隆巨响,三个嬷嬷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前桥依旧站着,只是目光不敢看他,也不说话。 老月豺的“手书”和令牌拓印的出现,让兴皇的怀疑在相反的方向得到解释:突然来访的邻国公主、延期发作的毒药、被“抢走平妃”的庶子、因玉龙山交割深受争议的储君、关于太子指使陆阳接近公主的罪证……一场夺嫡大戏扑朔迷离,几乎在他面前颠倒黑白,将疑刀挥向为他鞍前马后的太子。 “这个逆子,简直枉费贵妃对他的疼爱!” 他没法对前桥做什么,却明白她已知晓自己做过什么,索性不再伪装面上的和谐,冷冷下达逐客令:“你还要在敏都待多久?” “陛下要是不想见到我,我随时可以走。”前桥道,“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参加兴国国祭。” “孤不准,”兴皇沉声道,“你不能再踏入敏都半步。孤依旧会支持你作为公主完成游历,但那是在兴国之野,而非孤的国都。你休想,再插手孤的家事。” 出了国都,安危也就不由他直接负责了。好在有固砾军和两位使臣在,前桥不会把兴皇的话理解成威胁。更何况,这破地方她本就不想多待。 “朱文苑已是我义妹,我不管怎样都会带走她。陛下,我先同您说好,太子利用陆阳对我所做之事,我皇姊还不知道,我也可为保两国和平不去追究,但倘若国公夫人在兴国不被善待……我会让事情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 —— —— 有一天,京都天空突现两个白色圆圈,众人不知其为何物,恰有双鸟穿梭其间,梁穹见状随口吟道:圆圆两白璧,双双挂天际;若是苍天横素体,也引鸟来戏。何缜嫌其粗鄙,另赋诗云:圆圆两蛋壳,秃秃不见毛;苍天若有两只鸟,卵就两个少。成璧则皱眉道:圆圆两颗眼,急急双飞燕;苍天不欲分臀瓣,看你如何钻? 茶某什听闻,惊曰:你们脑子里怎么都是这些东西?那分明是读者给我投的猪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