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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新闻的风波,除了引起令人遐想无限的八卦,还引起了何征铭警官的注意。

先前,无论他怎样打探,祝笛澜都没有透露丝毫口风。

这条新闻之后,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从两人的关系入手,祝笛澜或许可以成为扳倒凌顾宸的缺口。

与此同时,祝笛澜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隐藏的危险。

与孟莉莉分别之后,她每天都很愧疚,酗酒的习惯卷土重来。

每晚八点,她就已经酩酊大醉,趴在床上一个劲掉眼泪。凌顾宸被公事忙得焦头烂额,依旧温柔耐心地照顾着她。

孟莉莉出国的消息也是凌顾宸告诉她的。她走的那天,凌顾宸去送她,并且与韩秋肃打了照面。两人你死我活的态势,在孟莉莉面前都消失殆尽。

祝笛澜听罢,依旧拽着抱枕不松手。喝迷糊了,她还骂两句凌顾宸。说自从认识他,被他骗得团团转,没有一件好事。

凌顾宸默默地认下。

钟黎清紧急通知他们时,何征铭已经递交了对祝笛澜寓所的警方搜查令,只等审批。

家里的酒都被拿走,她终于清醒了两日。晕乎乎地瞪着被风吹动的窗帘。

凌顾宸和覃沁翻找她公寓里的所有物品,取走了她的所有信用卡、车钥匙和蓝莓手机。

祝笛澜不满,“凭什么查我?”

“那破新闻,她说不要管,你就真不管?服了。”覃沁指责凌顾宸,“闹那么大,警署能不查她吗?”

“查她又查不出什么,”凌顾宸并不觉得这是大事,“叫律师等着。”

“不能派我们的律师,否则更证实她与我们的关系。就算现在何征铭没有查出什么,难保她屁股后面跟满条子。那我们还做不做事了?”

“什么?我连律师都没有吗?”祝笛澜瞪他,“你卖我卖得这么干脆?”

“啧,不能直接派我们的人去。你就说没律师,要求援助中心派一个,我再给你安排。”覃沁安抚她。

“得了吧,这种程序我最清楚。何征铭能扣我24小时,他就有本事保证20小时内我没有律师。这种事我就给他干过。”

“20小时内不出岔子,凭你的本事,没有问题。”

祝笛澜翻了个白眼。

他们等了一晚,也没有等到警署上门。

第二天,文化大学正门处停着一排警车,她撇撇嘴,“原来在这里等我。”

覃沁把车停在两条街外,他压低帽檐,“你小心点。”

“他们希望帮我把新闻闹大……”祝笛澜思忖了一阵,“如果出事,叫罗安来跟我接洽。”

“为什么是他?我也可以。”

“以防万一,你下不去手。他来了简单。”

覃沁猛地攥住她的手,“你不是我们随随便便就想灭口的人,你该清楚。”

“我知道,我不会死得这么憋屈。”她不屑一笑,“你们敢动我的主意,我至少拖一个下水。”

“就会嘴硬。”

“别担心。过24小时我就回家。”

何征铭倚靠在警车前。他让四辆警车的红灯闪烁个不停,成功引起了路过学生的注意。

许多人驻足,好奇地张望着。一看他的架势,祝笛澜心下就明白了半分。

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让她从这场舆论风波中逃出去。

她步履轻松地朝他走过去,笑道,“早啊,何督察。”

“很久不见了,祝小姐。”

“是,”她环顾四周,“看来你是想我了,弄这么大阵仗,我以为要求婚。”

何征铭笑得嫌恶又不屑,“怎么,知道是来找你的?”

祝笛澜笑得很甜,“我希望不是。”

何征铭掏出一张搜查令,在她面前一晃,“有警员现在在搜查你的公寓,跟我们走一趟吧。”

“好。”

祝笛澜干脆地拉开后座的门,手却被何征铭抓住。

他掏出一副银晃晃的手铐,“不好意思了。”

“何督察,我可一句都没有说,就同意跟你走。这么不客气?”

他不由分说把她的手铐在背后,“必要流程。”

她的双手被反铐住的那一刻,围观的学生纷纷掏出手机,录下了这一幕。

她不满,“这就是你要的效果?”

“否则,他们以为我请你去警署做鉴定。”

祝笛澜不卑不亢地上车,甩甩头发。她的笑在一众摄像前,显得落落大方。

“身正不怕影子斜,是吧,祝小姐?”

“自然,”祝笛澜侧过身睨他一眼,挑衅地说,“我之后会把清洁公寓的账单寄给你,何督察不给我报销就说不过去了。”

何征铭哼了一声。

审讯室的氛围对她来说非常熟悉。只是这一次,她坐在被审讯的位子上。

这把铝制的椅子冰冷且让人不适。她悠然地翘起腿,细高跟在地上点了点。

她正对着一面半墙大的镜子,映出昏暗灯光下,她白皙的脸庞。

她熟悉这面镜子,以往她经常站在这面镜子的另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屋里的情况。

警员摘下她的手铐,她刚揉了揉手腕,他又换了一条长链子的手铐。铁链穿过桌面上的一处铁环。

祝笛澜不满地瞪他,抬起手又放下,“有必要吗?”

警员不看他也不说话。

警署里的人都认识她,这样回避,必然是何征铭要求的。

这是对待重刑犯,或者有强烈攻击行为的嫌疑人的标准。何征铭这个下马威倒是挺狠。

祝笛澜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等,她没有任何不耐的神色,细高跟鞋尖怡然地晃着。

过了许久,何征铭才进来。

祝笛澜微笑,“一个人?”

何征铭架好摄像机,一束惨白的强光照在她脸上。祝笛澜侧过脸,避免被直射。

直到摄像机开始录像,何征铭才与她说话。

祝笛澜垂眼,心下已一清二楚。不论如何,他不想空手而归。

“何督察,到底因为什么事?”

“只是找你了解情况。”

她抬眼看他。白色的灯光把她的瞳孔照成浅棕色,显得极为不屑与冷漠。

她微微抬手,铁链撞在桌面上,发出几阵钝响,“这是了解情况?看来我是需要找个律师。”

何征铭嘲讽,“我帮你给凌总打个电话?”

祝笛澜微微眯眼,“麻烦何督察帮我通知援助中心。我一个穷学生,没有律师。”

“怎么?这种时候,凌总不帮你?”

“我饱受网络暴力,被莫须有的新闻困扰至今。你要在受害者身上找道义?没想到何督察是这种人。”

“假新闻?”

祝笛澜叹气,忽然忧伤,“我不是公众人物,连发言权都没有。何督察竟然也信?”

何征铭用笔敲敲桌子,“网上的照片可很多,我都要觉得……”

“学习狗仔看图说话,不是你一个督察该做的事。”

何征铭不恼,“现在正是你需要联系凌总的时候,真的不考虑?”

“如果我认识他,”她晃晃手铐,“我还用坐在这里被你盘问?”

何征铭从文件袋里甩出一堆照片。她衣帽间里那些价值不菲的礼服、手表和首饰都被拍下。

“你在文化大学念博士,做助教,拿奖学金,就用得起这些?”

她瞄了一眼,淡淡地说,“我喜欢买假货。”

“珠宝的真假很好验。”何征铭指指一条钻石手链,“你的奖学金,只够买一个零头。”

祝笛澜转过脸,直直对着那束光,看了眼摄像机,然后又看向他身后的那面大镜子。

她偏了偏头,这光在她脸上打下大片阴影,她的瞳孔淡的几乎不真实。

她用这不真实的瞳孔看回何征铭,“你觉得我漂亮吗?”

何征铭一愣,有点恼火。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情打情骂俏,说明她一点都不怕。

从始至终,她的姿态都非常高昂,即使他把她放在一把冰冷的审讯椅上,用践踏尊严的手铐铐住她的自由,都没有撼动她半分。

这样吃人的强光打在她脸上,都美得好似在拍黑白艺术片。

何征铭暗暗承认这一点,但他不愿说。

祝笛澜像是看懂他的想法,妩媚一笑,“不光是你,很多人都觉得我漂亮。这些人里,有钱人不少。”

“你靠出卖色相换钱?”何征铭故意激她,特意挑难听的字眼。

祝笛澜丝毫不恼,她靠向椅背,两手一摊,“我什么都没做,但是挡不住别人对我好。”

她持着一副光明正大的恃靓行凶的语气。

“包括凌总,对吗?”

“原来你找我是为了问凌总的事。”

“回答。”

祝笛澜用手指转转头发,“我与他并不熟悉。”

“他有没有送过你金钱或首饰?”

“也许吧,”她抬眼想了想,“太多了,送我珠宝的人太多,我记不清。”

“你做这种事不嫌丢脸吗?”

“你怎么不说排着队送我珠宝的男人丢脸呢?”

“女孩子家家的!你爸妈知道了怎么想?”

“我说过了,别人对我好,我拦不住。”

何征铭忽然没辙。与一个没有道德与羞耻感的人,谈话总是难以进行。

“我可以给你上测谎仪。”

“好,”祝笛澜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后她的脸一沉,半张脸陷进阴影里,透出威胁的光芒,“何督察,我劝你慎重。如果这24小时,你找不到扣留我的合理理由,我一定会与叶耀辉好好聊聊这件事。”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何征铭把笔记本狠狠一摔,夺门而去。

祝笛澜垂眼,露出浅浅的笑意。

袭警

站在镜子另一侧的男人,低压帽檐。何征铭站到他身边,与他一起看着室内的祝笛澜。

她无所事事地观赏手指尖端降红色的指甲油,顺着这道强光,合起手掌又松开,颇为轻松。

“我说过,她不好对付。”

何征铭不服气,“我去取测谎仪。”

“你忘了她是做什么的了?她玩测谎仪的次数,比你我加起来都要多。”

“那怎么办?”

“你现在找个最专业的谈判专家来,都未必撬得开她的嘴。”

“我最多只能扣她24小时……”

“我知道,”男人把手放在门把上,“我跟她谈。”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祝笛澜笑得淡漠又不屑,她看他一眼,这笑却凝固在脸上。她垂下眼,变得冷漠且无表情。

韩秋肃轻声说,“你认识我吧?”

祝笛澜微微蹙眉,她瞄了一眼那个摄像机。她有很多疑问,但是目前来看,她要少说为妙。

到了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局。

仅凭网络新闻,何征铭不敢这么逮捕她。可是如果韩秋肃帮他,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何征铭也坐下,凶狠道,“你倒是说话呀。”

祝笛澜咬住下唇,“我的律师呢?”

“你也知道害怕?”何征铭略感满意。

他取出一支录音笔,还有许多其他照片。

她与凌顾宸同行的照片,以及她在尧城威胁柳飞扬时,被录下的内容。

祝笛澜终于想起,那时候韩秋肃拿走了这支笔。他没有还给她。

黑道有黑道的规矩,她更是对他有信任。她万万没想到这支笔会出现在白道人的口袋里。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祝笛澜垂着眼,冷静地说,“我不明白这是什么。”

“你还敢说你不认识凌顾宸?”

“我见过他,这有什么错?”

“死鸭子嘴硬。”

祝笛澜忽然微笑,那笑里瞬间充满魅惑与温柔,“我有过许多男友,我承认。”

她又变得楚楚可怜,“何督察,至于因为你吃醋,就把我这样铐在这里?”

何征铭一愣,韩秋肃冷冷看着她。

“这实在太假公济私……”她委屈地晃晃手铐。

何征铭暴跳如雷,他没想到他逼问到这一步,她还有本事演这种戏码。

“对不起,”她泪盈盈地看他,“我们之间的事,是我没有处理好。我可以与你再谈,你不要这样对我,好吗?”

“你胡说什么?!”何征铭不可置信地喊。

韩秋肃嫌恶地拉下嘴角。

祝笛澜用委屈的哭腔说,“上次……上次我们不是还相处得挺好的吗?你那时候不是这样的……我还记得我们在你车里接吻……”

韩秋肃啪地关掉录像机。祝笛澜的神情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冷淡下来。

他把何征铭拉到审讯室外。周遭又陷入安静,她低着头,静静思考着。

“我叫你别碰她。”

何征铭甩开他的手,“我没碰过她!”

“那她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

韩秋肃一拳打在他的下肋,何征铭痛得蜷起身体,轻咳两声。

韩秋肃靠着墙壁,拉拉帽檐,不满地看着他。

“我就怕你不舍得她,所以不让你见她,现在好了……”何征铭缓过神,拍拍他的肩膀,“她说这种话无非就是气你。”

“是吗?”

“她一说你就上钩。”何征铭叹气,“这种招数,她一看就很擅长。对我弟弟她也用过一样的,扑上来就亲。我对这种蛇蝎避之不及。”

“不要打她的主意。一个凌顾宸就够我忙了。”

“本来我是不该说这话的,”何征铭掏出烟,指指审讯室的门,“但里面这个女人,不是善茬。我劝你……”

“再说这些我就不帮你了。”

“好好,”何征铭无奈,“还不是看在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上……”

“征闻很不安全,你保护好他。”

“我知道。里面那个怎么办?当污点证人是你给她铺好的路,她真的肯?”

“我与她单独谈。”

没有了摄像机,没有那束强光的胁迫,没有其他人在场。韩秋肃好像才看到了她本该有的样子。

他掏出钥匙,把手铐打开。祝笛澜揉揉手腕,看他一眼,又移开目光。

“你现在说了,我可以保证你不会被牵连。”

她的神情很淡漠,“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是为你考虑。”

祝笛澜斜睨他,“你怎么可能大摇大摆出现在警署?他查不到你的通缉令吗?”

韩秋肃没有回答。

“你瞒了我什么?”

“如果你把凌氏的所作所为供出来,我就告诉你。”

“我要是什么都不说,你会让他们把我当犯人审吗?”

“你从这里走出去的那一刻,就只能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祝笛澜不屑地哼笑,“你看上去比我过得好多了。”

“这是我给你换的机会。”

“我以前猜过,你大抵是黑白两道都吃得透,才有实力作为个体在泊都的财团间游离,但没想到……”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桌面。

韩秋肃静静看着她,仿佛能听见她脑海中思维的转动声。

“你是什么?难不成还是赏金猎人?”

他依旧面无表情,祝笛澜却恍然大悟,“果然……”

韩秋肃把笔扔在桌上,“我总是低估你。”

“黑白两道,你走得这么顺……不要再管我了。”

“我不想连累到你。”

“算什么连累?你要是真的扳倒他,我也是活该。”

审讯室里的氛围瞬间冰冷下来。她已打定主意再也不开口,他也保持沉默。

他们并不想如此,但终究还是坐到了审讯桌的两面。

时间的流逝悄无声息,这间昏暗的、没有挂钟的审讯室里,他们用这样的煎熬来折磨嫌疑人。祝笛澜比他们更清楚这一点。她只能耐着性子等。

一直到她再也无法估算出时间,何征铭打开门,不悦地说,“你的律师来了。”

她冰封的神色终于触动,露出一抹浅浅的释然笑意。她起身,悠然拍拍裙子。

一个矮矮的男人把一只公文包放在桌上,“祝小姐,你好。我是律师王忠利。”

“保释金多少?”

“没到保释的时候。”何征铭怒气冲冲。

祝笛澜翻了个白眼,颇为不屑。

“你是谁的律师?”韩秋肃问。

“援助中心吧。”祝笛澜漫不经心。

“我是沃德集团的代理律师。”王忠利毕恭毕敬地回答。

祝笛澜瞪大眼睛,不自觉后退一步,韩秋肃蓦地站起来。何征铭困惑地看看他。

“她不能跟他走。”韩秋肃语速飞快。

“可是……”何征铭双手一摊,“有律师……”

有人敲敲门,然后自顾自进来。他英俊的脸庞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怎么要那么久?”

祝笛澜倒吸一口凉气,双手紧紧攥住铁椅背。

苏逸看看她,转向何征铭,“何督察,还有什么问题?我要先接走祝小姐,其他的,你与我的律师谈。”

何征铭很不悦,他要用她钓凌氏,结果又窜出个沃德集团来,把他的计划都弄乱了。

苏逸悠悠然地笑着,朝她挥挥手,“走吧。”

韩秋肃马上挡在他面前,威胁道,“别动她。”

苏逸的笑丝毫未受影响,“你不问问她?”

祝笛澜顿时满脸愁苦,她又惊又怕,低着头不敢说话。

苏逸挑眉,拉开椅子,看了眼时间,“如果你想待满24小时,我可以等。”

韩秋肃后退两步,与她耳语,“凌顾宸知不知道?”

祝笛澜看了他一眼,愁肠百结。就是他先前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

她哀怨地想:完了,他一定坐不住……

何征铭虽然没有理解这场面,但听说能把凌顾宸逼出来,不禁心满意足。他抽出烟,烟屁股在烟壳上嘚瑟地敲动着。“怎么,凌顾宸什么时候来?”

祝笛澜单手捂脸,不出声地叹气。

这件事的走向出乎她的意料,凌顾宸和苏逸如果在这里掐起来,最高兴的恐怕就是何征铭了。

韩秋肃轻声说,“你等下跟我走。”

“等不到了。”她轻轻摇头。

她想都想得出凌顾宸现在得到消息该发火成什么样子。她不想让他来,但是也不想被苏逸绑架。

苏逸安然地坐着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是吗?那还能有什么办法?”何征铭幸灾乐祸。

祝笛澜瞥他一眼,忽然莞尔,“看来我只能在这里待久一点。”

“不好意思,警署不是旅店,”何征铭把烟叼在嘴角,嘲讽道,“不是你想住就住得下的。”

祝笛澜的后槽牙咬在一起,她的脸有片刻的扭曲。她看看他,长叹一口气,“你说得对。”

韩秋肃没有把两人的斗嘴放在心上,他专心打量着苏逸。

苏逸用不羁的笑容回应他。

“啪”得一声,祝笛澜猛然打掉何征铭手里的烟。

何征铭的打火机只打了一半,他愣了一秒。

祝笛澜抓住他的肩膀,右脚猛一抬,膝盖正中他的档间。

嘴角的烟掉了下来,何征铭扭曲着脸。祝笛澜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再次用膝盖痛击他的腹部。

何征铭没料到她的动作这么精准有力,显然不是一时兴起。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受过良好的训练。

趁着他痛得微微弯腰,她用手肘侧击他的脸颊。何征铭嚎了一声,倒在地上。

苏逸终于收起笑容,怔怔地看着她。

韩秋肃阻拦不及,他拉住她时,她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他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她。

祝笛澜捡起地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她的手微微颤抖,神情却很镇定。

她点了支烟,慢慢平缓心情。吐出的烟圈飘在空中,画出一个头尾不衔接的圆。

何征铭缓过神,气愤地坐起身,抓了下头发。

祝笛澜用细高跟踢了踢铁椅子,静谧的空气好似被刺耳的声音划成两半。

她挑衅地看着苏逸,“你的律师有多好?能把我从袭警的罪名里捞出来吗?”

苏逸脸上的肌rou都绷了起来,他阴沉着脸看她。

陷阱

王忠利律师虽然没办法把她从这么大的罪名里保释出来,但她还是得到了一间单人间,这在看守所里,条件已非常不错。

她抽完烟,先前的那副银手铐又把她的手缚了起来。

祝笛澜格外轻松,脚步轻快地跟着女警走了。

韩秋肃非常不安,他想跟过去,却被苏逸拦住,“我们谈谈。”

“我警告过你,不要动她。”韩秋肃很不客气。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苏逸认真打量他,“你可以帮我,我也会帮你。”

韩秋肃微微眯眼。

看守所单人间里的墙壁白到发灰。一张单人床,显露出rou眼可见的不舒适。

走过来时,她看见户外的天空已经是沉沉的一片暮色。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她转转肩膀,在审讯室里她坐得全身酸痛。

女警打开陈旧的墨绿色的铁门,送进来一顿晚餐。

祝笛澜嫌弃地把筷子扔到一边,只慢悠悠地剥了个鸡蛋,算是补充体力。她无所事事,花了很久摆弄头发,又花了很久细细查看裙子上的褶皱。

久到她失去时间概念。

她终于失去耐心,敲敲铁门。那扇长方形的铁片哗一声拉开。

“我要见何督察。”

铁片又哗一声合上。门依旧是完整的门。

她又无所事事地在单人间里踱起步来,她低头打量露在一字裙下沿的小腿,摆弄了一下高跟鞋,确认自己是漂亮的。

她又脱下外套,轻巧地把领口往下拉了点,将长长的卷发拨到一侧。准备好了,她就这么靠着墙等。

何征铭关上门,就看到她媚眼如丝的笑。

他心下已经烦透,也不敢相信天底下有这样的女人,故意袭警之后还有心思约他来调情卖俏。

他第一百万次不解韩秋肃为何对她这么着迷。

诚然,光看外表,对她如何着迷都似乎是正常的事。可但凡了解一点她的所作所为,恐怕正常人都要避之不及。

“什么事?”何征铭不耐烦地说。

祝笛澜委屈地嘟嘴,撒娇道,“你生气了?”

要不是穿着这身警服,何征铭简直想把烟摔在她脸上,然后破口大骂。

“我告诉你!”他指指她,“你再叫我,除了供认犯罪事实以外,其他一句废话都不要说。”

祝笛澜轻轻揽住他的腰,“对不起,你别这样……”

何征铭迅速把她的手甩开,“别碰我!”

“你听我解释……”她不罢休,又用手环住他的脖子。

她的气息带着可怕的蛊惑与妖媚。何征铭想推她,手一碰却碰到她的胸。他慌忙把手举起。

祝笛澜发出柔媚的轻笑,灵巧地吻住了他的双唇。

何征铭彻底慌神,他顾不得绅士,用力推她。

祝笛澜手上的劲也愈加大起来。两人好似在拔河。她的目的就是要在何征铭身上尽可能挂久些,越久越好。

两人僵持许久,何征铭终于挣脱,祝笛澜被他推倒在床上。她抱住枕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何征铭气得说不出话,正想走。又被她从身后抱住。

何征铭的脸涨得通红,一半因为怒火一半因为尴尬。他万万没想到,这么个有着倾城容貌的女人,主动起来这么没下限。

“何督察,你别这样……求求你……”她一边哭一边使劲扒拉他的衬衫。

何征铭又气又无奈,他简直要用头撞墙,极度愤怒中他与她拉扯着,呵斥道,“你干什么?!不许动!”

祝笛澜哭得越来越激动,“别这样……求求你……”

何征铭只得使劲,钳制住她的手腕,把她拎回床上,还用膝盖死死顶住她的双腿。

“我不管你在玩什么把戏!都给我适可而止!”

她红着眼睛看他,然后用手指扒拉他的手臂。

何征铭被她这不依不饶的精神震惊了,可她显然不肯罢休,使劲了全力。

他不得不发狠,他的指甲嵌进她的手臂,她拼命挣扎,手臂上拉出好几道红色的划痕。

他把她压在床上,警告了许久,她才终于不再乱动,只是一个劲尖叫哭喊,“不要打我……求求你……”

“我没打你!不许胡说!”何征铭气急败坏,一刻都不想与她多待。

她简直是个疯子。

他匆匆离开,关上门,才有时间整理自己蓬乱的衬衫和制服,他用手背抹了下嘴巴,露出嫌恶的神情,涨红着脸离去。

罗安从拐角探出头,确认何征铭走远,才披上一件警服外套,快步走到那扇绿色的门外。

他朝监控器比了个手势。

在别墅远程cao作的黄彦迅速紧张起来,着手切换当下的视频,改成了之前放好的录像。

祝笛澜正坐在床上,两手揉后脑的头发,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头发蓬乱。开口却依旧是冷漠而镇定的语气,“把我弄出去。”

罗安打量着她,“袭警不是小罪。”

“知道,我没得选。差一秒我就得死在苏逸手里。”

“什么计划?”

她深吸一口气,“你得把我揍进医院。”

罗安微微眯眼,“怪不得不让覃哥来。”

“嗯,他下不去重手。”

她起身与他面对面站着,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有点发憷。

罗安压了压手指关节,发出响亮的咯吱声。

祝笛澜嫌弃又气恼,小声说,“搞那个干什么?又不是叫你真的下重手。”

话音未落,罗安就照着她的腹部打了一拳。

她刹那间就痛得蜷缩在床上,呼吸不畅的感觉足有十秒,她紧紧攥着枕头,强撑着才没有尖叫。

罗安静静站着看她,“这已经很轻了。”

“我知道。”

她虽然气恼但是很清楚,他要是动真格,一下她就要昏过去。

“你……能不能,就把我身上打花……”她断断续续地说,“别真把我打得要死要活的。”

“医院里会做伤痕鉴定。你要是靠化点妆就想混过去,就不用找我了。”罗安用他一如既往的安静又冷漠的语气说着。

祝笛澜咬紧牙关,她知道这件事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这么硬撑着。

她紧紧闭了下眼,横下心,“行,你动手吧。”

罗安利落地撕下枕巾,揉成一团塞进她嘴里,“别喊出声。”

她点点头。

他果断箍住她的双腿,把她压到床上,朝着她的下肋和后背就来了两拳。

幸好咬着那块枕巾,不然祝笛澜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在这种疼痛下还忍住不出声。她嘤呜了两声,随后剧烈喘着气。

每打两拳,罗安都会由着她缓上许久。

确认受的内伤差不多,他就上手撕她的裙子,在她的手臂和小腿上划出无数道血痕。

这种疼痛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她吐掉枕巾,满脸难受地撑起上身。

罗安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祝笛澜检查着手臂、小腿上的红肿和淤青,已然花花绿绿一片,“看着够了吗?”

罗安点头,“我觉得可以。”

祝笛澜想了想,发狠道,“我一定要把他拉下来,否则我们都没好日子过。”

罗安静静看着她。

她指指额头和颧骨。罗安会意,一拳打在她的右脸颊,她应声就跪倒在地上。

罗安抓起她的头发,狠狠撞向床脚。祝笛澜下意识捂住额头,摸到一片血迹。

她吃痛之余,竟然有点感谢罗安的干净利落,他控制着她受伤的程度,让她不受额外的痛苦折磨。

她终于觉得应该足够了,她看上去够惨了。

“除了说他打你,还想指控什么?”

她扯扯嘴角,“告他强jian,保证他混不下去。”

罗安一把拎起她。她被脸朝下压在床上。她身后的裙子传来猛烈的撕裂声。

“喂!”她压低声音呵斥,“没让你做到这一步!”

“你也就告个强jian未遂。别出声。”

她死死咬住下唇。

罗安故意在她大腿内侧抓出数条抓痕,还撕破她的内裤。

他的动作非常干净利落,除了撕破衣料,没有碰触任何他不该碰的地方。

差不多了,他就起身,准备离开。

祝笛澜咬着下唇,头一次觉得尴尬。两人不论怎么说,都没有亲密到这一步。

罗安依旧面无表情,悄无声息地离去。

她静静等了十几分钟,才扑到铁门边,哭喊着锤起门来。

何征铭刚准备下班,叶耀辉又把他匆匆推回办公室。他讲述了事情经过,何征铭的眼睛越瞪越大,“我没打她!她自己撞成那个样子!”

“她已经被送去医院,她现在指控你两件事:严刑逼供和强jian未遂。”

何征铭顿时怒不可遏,“疯女人!这种谎话她都敢说!我让她下辈子都在监狱里过!”

韩秋肃迅速起身,“验伤了吗?”

“还没出结果,”叶耀辉皱眉,“但是我看了,伤得不轻。伤检的结果对你不利。”

“怎么可能?我不过推了她一下……”

“不是你,”韩秋肃打断他,“查监控,现在就保存,不然来不及。”

“我已经查了,那段时间只有你一个人出入过,你在时,她的哭喊都被录下了,你走的时候也衣衫不整的……”叶耀辉压低声音,“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

韩秋肃垂头,泄气地说,“大意了。”

“她现在才去医院,我从那里出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她说她晕过去了,刚醒。”

“这种话?!”何征铭不由得提高音量,“你信吗?!”

叶耀辉赶忙做出“嘘”的手势,“小声点。”

“我去医院,跟她对质。”

“她已经指控你,程序上来说,我不能再让你们见面。我已经安排其他警员录口供。”

“她就是要把你从高级督察的位子上薅下来。”韩秋肃无奈地叹气,“你不能再出面了。现在她身边有凌氏和沃德的律师团,搞你一个督察简单得很。”

何征铭的脸色渐渐发白。

叶耀辉追问,“到底发生什么?”

“她说要见我,见了我还是那一套,扑上来就亲,疯子……没想到是这么个局……”

韩秋肃猛地反应过来,“你碰她了吗?”

“有拉扯,但我绝对没打她。”

“去洗手,换身衣服,你的指甲缝里有她的皮肤纤维,她就是想这么做才激你。如果这被查出,你就要坐牢了。”

何征铭马上进洗手间,一个劲用肥皂擦手。

“怎么办?”叶耀辉求助于他,“你了解她。”

“她的聪明和狠劲,在我见过的人里都是数一数二的,”韩秋肃压低声音,“你去跟她谈,撤销她袭警的案子,保住何督察。但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她录音。”

“明白。如果她不愿意怎么办?”

“必须答应她的条件。否则,就算指控不成立,她也有本事把这事捅到媒体上,你们压力只会更大。”韩秋肃抓起外套,“我跟你去。”

窒息

单人病房的门口有警员把守。祝笛澜愣愣地坐在床上,她的双眼因为哭泣而红肿,写满了可怜。

她脸上的妆容已经清洗干净,颧骨的淤青和红肿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显眼与突兀。

她的头发扎成了一个丸子,露出额角的那块创口贴。

叶耀辉一进去,她就害怕地往后缩。他开口,刚说了两个字,她就抓起被子,把脸埋在被子后面嚎啕大哭起来。

叶耀辉无奈,只能轻声劝,温和地解释,他只是来了解具体情况。

祝笛澜哭得悲伤欲绝,证词依旧与之前一样,对何征铭的指控没有松口。她哭得娇弱又哀伤,格外楚楚可怜。简直让人闻之落泪。

韩秋肃无奈地摇头,要不是她在他面前哭过很多次,他听得出她哭声的真假。这次他又知道个中缘由,只怕也是要被她这副可怜模样骗了。

他一边听,一边拿起验伤报告,仔细读着。

叶耀辉虽然知道她的背景,但终究被这样一个少女的哭声弄乱了手脚,有点于心不忍,不敢再问。

不论他说什么,祝笛澜都没有止住哭泣的意思。她显得愈发可怜。

韩秋肃有点气闷。身边所有的人都劝他离开她,眼下这种时刻,他也会气恼,心想怎么偏偏爱上这样一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可他没办法,他看过她内心的脆弱与真诚,也看过她的凶狠。他们经历了太多事,命运早就把他们深深纠葛在一起。他走不出这旋涡。

他拍拍叶耀辉,叶耀辉会意,离开病房。只剩了他们两人,祝笛澜才肯消停。她扯下被子,只露出两只大眼睛。

韩秋肃在床沿坐好,“我们聊聊。”

她的大眼睛飞快向右一转,依旧不肯说话。韩秋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干扰器,放在床头柜上。

看着那个红灯,确认他们的谈话不会被录音,她才愿意放下被子。

“把指控撤掉,他也会撤下对你袭警的指控。”

祝笛澜不屑,“他可以不撤,我不怕。看看这两个指控哪个比较狠。”

“你没有实质性证据。”

“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