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1.

    他又感觉自己死了。

    浑身灰扑扑的，刚满三个月的小狗蜷缩在他脚边，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发出呜咽的泣声。

    “叫什么叫？！天天大半夜的乱嚷！”

    面前站着个拿扫帚的妇女，满脸怒色的大喊，两条过细而显得刻薄的眉毛上扬，正对着男孩旁边的小狗破口大骂。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死狗，糟心玩意儿！迟早得让人剐了，呸！......不让别人安生的畜牲！”

    光骂像是还不够解气，她一脚踢向小狗伏贴在地上的头，恶狠狠的嚷：

    “给老娘去死吧！！”

    小狗痛的吱哇乱叫，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但力量悬殊，它反抗无能，被轻而易举的压制。

    男孩沉默的坐在旁边，垂着头，低眉顺眼，不敢吭声。

    “都是你要买这死狗！哼...！这小畜牲！”

    “你再不好好管他，就让别人给杀了去！！”

    接着又愤怒的啐了两口，妇女才转身。

    男孩这时才敢有动作。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搭在小狗不断战栗的身子上，顺着毛轻轻抚摸。

    带着安慰的意思。

    慢慢，小狗稍微缓过了一点，但还是很害怕，神情惊恐，后脖颈的一块毛依旧炸开。

    “别怕.........别怕......”

    像呢喃一样，声音又轻又缓。

    不知道是安慰小狗还是安慰谁。

    下一秒，小狗转过头，棕色的眼睛清澈又干净，像块洁白无瑕的宝石，里面印着男孩麻木又苍白的脸。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狗。

    过往记忆里，以第三人称视角的种种画面，被悄然改变。再也没有那个畏畏缩缩，懦弱胆怯的男孩了。

    在父母面前的，那个低眉顺眼，不敢反抗的人变成了狗，一只浅黄色毛的，小小的，发着抖沉默的狗。

    2.

    父亲坐在门口修椅子，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阳光洒在身上，暖意融融。

    于是父亲来了句：

    “嘿，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不料，屋里那忙着打扫卫生的妇女听到这话，反唇相讥。

    “呦，天气好，你要干嘛去？嗯？！说说，天气好了，你要干嘛去啊...安？！！”

    老父亲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人，最近没工作了，又闲又慌，前段时间，老约着一帮大老爷们出去乱跑。

    听了这话，父亲闭了嘴，缩着个头，悻悻地笑了一下，转头又忙自己手里的活去了。像个怕事的鹌鹑，一句不敢反驳。

    “没事做了哪来养家糊口的钱呢？！唉.........一家子没用的东西......！！我真是命苦哟......”

    越骂越烦躁，那妇女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动手打扫，动作娴熟，虽然身体矮小，又有点庸肿，但做事总是很勤快。

    男孩摸着小狗不敢吱声，但内心却翻起了轩然大波，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想法着实惊天动地。

    过了一会儿。

    “喂，你药吃了没？！！！”

    妇女此时已经把屋子扫了一遍，现在手里拿着的是拖把。突然想起那糟心儿子，还有些怒气未消，于是语气不太好的冲男孩问。

    “没......”

    依旧是低声下气的，声音若如蚊呐，母亲太过强势，相比起母亲洪亮的声音，他显得过于温柔文弱。

    一边说着，他还怕母亲没听清，又迁怒于他，于是赶忙摇摇头。

    “那还不如快去吃！！”

    妇女瞪了他一眼，催促着。

    在另一边玩闹的，年岁尚小不懂事的幼女天真的问：

    “唔......哥哥为什么要吃药啊？是生病了吗？”

    听到这话，妇女又开始烦躁。

    “生什么病啊！就是矫情.........哼，这赔钱货.........唉...”

    幼女表情从担忧变成疑惑，她还不太听的懂大人们话里的弯弯绕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