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情悦其六

    ……

    驱魔阵被收回，刘宅和浮云城上空的黑紫魔气也渐渐消散，显出了这初秋夜晚的天朗气清，月明星稀，夜色朦胧，竟是如几月之前的那个初六夜般，银月如勾。

    没一会儿，分头清理了城中魔物的几名内门弟子、寻着方才大盛的蓝色光晕赶来，见到沈岁暖也在场，匆匆行礼，乖乖叫了声沈师兄，又叽叽喳喳地围到戚岁柔身边，将除魔的过程一一禀报。

    这次出门，带的内门弟子中女修蛮多，沈岁暖不好同她们挤在一处，便与自觉晾在一旁的两名师弟一起看看天，看看地，又看看远处的人间烟火。

    夜色阑珊，天际泛起了青白，长夜近明。

    沈岁暖看完天地，看完灯火，又将目光黏在了被师妹们围在中间的戚岁柔身上。

    对方侧着身，就那么站在人群中，形容有些狼狈，却依旧身姿挺拔，安静地听着师妹们的汇报。

    觉察到沈岁暖的目光，还淡淡地望过来，看得沈岁暖登时脸热，害羞地转过头，假装看别处。

    耳朵却竖起，只为捕捉师姐的声音。

    “师姐，我们先是循着幻兽过去，又从旁边包抄……”

    “师姐师姐，我和秦师弟一道抓住了三只幻兽，期间还撞到了许师妹和……”

    “师姐，城北城南城东的魔气全部清扫干净了，我们……”

    啧，怎么都是师妹们的声音呢。

    沈岁暖无聊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

    一师弟瞧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身性格憨憨，还莫名问道：“师兄可是无聊了，想回山？”

    沈岁暖瞥了他一眼，“没，就是这夜猎乏了。”

    “哦哦，我也有些累了，不过能得历练，也是收获颇多。”

    沈岁暖心想那是，我师姐带得好！

    看着师弟的衣裳又想起来什么，便问他：“你们几个怎的穿着校服就匆匆出来了，师门规训都给忘了？”

    他说的是栖霞山除开正事外出下山参会啊什么的，才穿他们的月白校服，像这样的历练夜猎，一般都是着私服出门的。

    当然了，说是规训，其实也不尽然，师门并没有特地立规矩说不可穿校服历练……道一真人才不会说是她好面子呢！

    那师弟憨憨一笑，挠挠头，“这不是事态紧急，一时忘了嘛，再说了，虽然师门对我们的着装不做要求，可咱们的校服很好看啊，我，我们都很喜欢。”

    他说着说着，又有些伤心，“刘嘉师弟也很喜欢我们的这身校服，还开玩笑说过是喜欢咱们栖霞山的门派衣裳才拜入师门，只是没想到，好不容易下山历练，他便……唉……”

    这厢师弟忍不住为同门的遭遇噫吁嚱，沈岁暖也跟着有些心伤，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后，将他的佩剑和乾坤袋一道，给他立个衣冠冢……”

    话未说完，就听那厢有师妹惊呼一声：“师姐！”

    沈岁暖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就闪到那边去，挤开众人，一把接住软身侧倒的戚岁柔，搂进怀里，比近处的几个师妹都来得迅速。

    师妹们面面相觑，觉得她们这平日看起来清贵的沈师兄此刻动作颇快，与素来形象有些分裂。

    “岁柔，你怎么样？”

    沈岁暖焦急地询问戚岁柔，可戚岁柔这提着的一口气，在众人顺利清理完城中邪祟平安归来后，便松掉了，现在整个人陷入晕厥，一点意识都没有了，又怎能回应他呢。

    师妹们被沈岁暖直呼师姐名讳的模样二次惊到，却不得不提醒他，“师、师兄，师姐肩膀上有魔气！”

    沈岁暖关心则乱，被师妹提醒，这才发现戚岁柔右肩的伤口不知何时再次裂开，那魅魔还未散尽的魔气便循着这一脆弱之处附着上来，让其加速溃烂。

    魔族这东西，当真是睚眦必报，死了也不消停！

    沈岁暖当即将自己携带的丹药捣鼓出来，就着天边泛起的淡淡光线，艰难找出先前好容易炼制而成的“一吃就好”丹，扯下瓶塞，往手心里倒出几粒，状似胡乱地往戚岁柔嘴里塞去，逼着她咽下。

    那丹药泛着淡淡幽蓝，还有一丢丢的浅紫，与戚岁柔身上穿着的衣衫颜色颇近，师妹们见状有些难以言表，磕磕巴巴询问道：“师兄，你这丹药，可行吗？”

    开玩笑，他亲自试药多次，还拉着他家薛岁宁薛师弟也试过，又送给过师妹阮岁寒的优良极品，绝对的正品保障，怎么可能不行？！

    沈岁暖立即不服气道：“我这‘一吃就好’丹，不仅集速效救心、祛乏安神、生肌活血之功效，还能美容养颜，知道你们阮师姐么，她用过后都越发好看了！”

    他家亲师妹，就是他绝对的代言人！

    【阮岁寒对沈岁暖丹药的信任程度，可参考上一本中简短的描写，确信。（bushi）】

    唔，一不小心扯远了。

    一师妹一听这丹药奇效，心里痒痒，“沈师兄，既然您这丹药这般奇效，能给我几颗么？”

    另一个师妹也紧随其后，“是啊师兄，见者有份，您可不能藏私啊。”

    听听，一听到丹药功效，就没有谁能把持得住的，都开始“您”来“您”去地客套了呢！

    沈岁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强迫自己板着脸，作为师兄的稳重人设要立住，一面瞧着怀里戚岁柔的伤口rou眼可见地愈合，暗自松了口气，一面将炼制的丹药又拿出好几瓶来。

    “不是我不愿意给，而是你们现在的修为可能受不住我用的灵草晶石，先用稍微简单一点的，喏，这‘生肌丸’便可，美容养颜不在话下，一月一颗，保准你们青春永驻。”

    师妹们接过瓷瓶，珍惜地收进乾坤袋，谢过沈岁暖，又忍不住吐槽：“师兄怕不是功能越复杂的丹药，就越是起名困难哦。”

    沈岁暖：“………………”

    一语中的，沈·起名废物·岁暖　表示，膝盖颇痛！

    怀里的戚岁柔嘤咛两声，似乎有些不适，沈岁暖便主动担起了安排几名内门弟子去留的任务。

    再一次在师妹师弟们的面前表现得特别自然，将戚岁柔的乾坤袋打开，抛出飞舟，道：

    “你们先回山，师姐现在的状况不大适合舟车劳顿，我带她先找地方休整几日再回去。”

    说罢，又掏出几瓶清心丹给他们封口，哦不，本就是戚岁柔吩咐他带丹药来夜猎，这会儿给他们，也算是合适得很，还能帮助他们去去晦气，免得魔气缠身，实乃居家旅行之必备好物！

    沈岁暖这几番cao作，简直将占有欲表现得淋漓尽致，接二连三地宣誓主权似的，几名内门弟子看不出来才有鬼嘞！

    见戚岁柔身上伤口泛着莹莹幽蓝，快要痊愈，便俏皮地冲沈岁暖眨眨眼：

    “那二师兄就好好照顾大师姐啊，我等先回山啦～”

    沈岁暖无奈摆手，“去吧。”

    等那几个内门弟子离开后，沈岁暖这才依恋地将戚岁柔往怀里紧了紧，有些心疼地将她鬓角洇出的冷汗擦掉，又把她糊在脸侧的鬓发顺到耳后，小心翼翼地亲亲她的额角，口中喃喃：

    “何必要强撑呢，连我也险些被你骗去……”

    以为你当真刀枪不入，修为高深，能力战魅魔。

    以为你对我并无感情，全是因为多年情谊，舍身相救。

    结果你也不过是rou体凡胎，会痛，会受伤，会虚弱，还有，你心里有我……

    沈岁暖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同戚岁柔说，可她这会儿累极，用了丹药也迟迟不见醒来，他不愿折腾她，便把人再往怀里仔细紧了紧，一手揽腰，一手抄起她的腿弯，小心将其横抱起来，准备寻一处客栈暂作休息。

    把人整个抱起，沈岁暖又是心里一酸，他的师姐怎的这般轻，这般小，轻轻小小的一团，都无甚重量，幼时第一次见她时只到她的胸口，还觉得她个子高大不好相与的，转眼却是能轻易将她圈在怀中，整个搂住了么……

    他轻叹一声，又吻了吻她的额角，召出飞虹，抱着她跃上去，捏了个隐身诀带着她去往休憩之所。

    而他不知，他怀里的戚岁柔轻轻颤了颤睫毛，不动声色地往他怀里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