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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画师

    

雅画师



    归来时各女闭口不提岛上之事,一去三日,杜无绝重出江湖的消息早已于这三日内传及各地,奇兽已失,又一个邪门复苏,在五派不计前嫌以大局为重的商讨之下,小金台比武很快就被提上了日程。

    “小金台小金台,上面难道真有金子不成?”

    “这你都不知?此台乃是由几十年前的一位姓颜的富商所筑,那时她为招贤纳士,在台上放满了黄金,谁拿了金子便算答应了替她做事,她提出的任务难度与金子数量相匹配,多的就难,少的便容易,一时间江湖中人无不蜂拥而至,更有为了争金子而大打出手的,久而久之,小金台便成了江湖人心中的比武场,谁赢了,谁就有资格带走对方的押注。”

    “几十年前姓颜的富商……莫不是那位先后辅佐过北渊昭帝和时朝太祖皇帝的女谋圣?!”

    “正是——如今五大派发布招英令,地点定在小金台,邀请天下英豪相聚于此,为的就是比出一个执法宗师来。”

    “执法宗师?为何不是盟主呢?”

    “这你又不懂了吧,五大派谁也不服谁,怎么肯让别派弟子骑在自己头上颐指气使?再者若有盟主必成武林门阀,一来皇帝会忌惮,二来五大派自己也不想变成被cao纵的傀儡,所以就出了个折中的主意,选出个执法宗师,行赏善罚恶之事,五派决策好后再由其颁布行令,执法宗师就好比是一部活章法,由执法宗师带领全武林的人士一起对抗魔教,既能使江湖中人的力气往一处使,又不用担心其权力过大而失衡,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既然无盟主之权,那为何众人又要挤破头争抢呢?”

    “虽无盟主之权,却能和五派平起平坐,一人即像第六大派,遇事亦有一票投决的权利,五派各自有一票,若门下弟子当上执法宗师,便有了两票,决策时在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上胜算也大些。”

    “原来是这样。”

    入夜,张灯结彩的南州烟雨城中,一处五州最奢华的楚馆高楼中,莺歌燕舞、靡乐不绝,狎客调笑追逐,尘女嬉笑躲藏,阵阵绕梁不休的吵嚷下,忽听一声惊堂木的巨响,一楼厅堂,上台落座的说书人在众人希冀中娓娓讲起了多年前的江湖奇事。

    “又是老生常谈,少拿编撰糊弄我们,在座的谁不是混江湖的厉害人?谁想听你这老掉牙的旧闻,来点儿新鲜的!”

    “新鲜的?倒也有。”说书人眼珠子一转,本来为难,有人叫他下去,他下去,那人叫他附耳过来,众人见他们悄悄说了一阵话儿,说书人再上台时捏着下巴上的一撇小胡子,笑道,“话说三日之前正午之时,五大派乘船出海寻找奇兽,快要到手之际,不料盗神横空出世,夺走了沉渊落龙子。五大派触礁沉船漂泊到一处海岛上,未曾想这岛原是朝廷关押重犯的地方,七绝门的六绝登岛,杜无绝被救,五大派被囚又被盗神所救,然而他们却恩将仇报,竟要抢夺盗神手中的奇兽……”

    “你胡说什么!?”台下五派弟子不满。

    有江湖好事者笑他:“来了青楼还装什么正人君子?你要不出声,没人信他,你一出声,我们反而更信他说的是真事了,来来来,说书的,你继续说!”

    说书人又道:“要说当日的岛上,也真是热闹,鬼手门的鬼盗王竟也早早埋伏在岛上,就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捡了盗神的奇兽却被挟住,天色渐暗,五派之人见无望夺得奇兽便乘木筏回去,剩玉霄宫春风谷纯阳派三派零星弟子在海边对峙,这时岸边雾起,几派的人纷纷中毒倒地,鬼盗王趁机逃跑,凭翊卫指挥使见她们中的是yin毒,就将女男分开,女的安置于山洞,男的放在海边,等朝廷来了人接应又将男的先送了回去,她本以为这便万事大吉,却不知……”

    “不知什么?”台下众人好奇。

    “却不知还有一条漏网之鱼,那盗神还在那岛上。”

    “嗐——!”听客长吸口气,随后眼睛放光,问,“然后呢?”

    “然后嘛——然后便是花有清香月有阴,春宵一刻值千金啦。”

    “乖乖,当时洞中都有谁?”

    “玉霄宫首徒玉琳琅、春风谷二小姐风翩翩、云鹤派三印弟子越水涯、紫裳阁二楼主笑嫣然、以及太医署司监少嫦。”

    “这盗神岂不是坐享齐人之福了?快快细说经过!”众人催促。

    “此乃人家闺房秘事,纵使我有千里眼,也看不到相隔一片海的春情啊,倒是有此女女雅画一幅,各位若喜欢,十两一张。”

    十两,咋不去抢!众人心恨,却又实在好奇得紧,抢着去买,买到手后仔细一瞧,见画上女子身躯实在曼妙多姿,两女或如蛇般交叠,或以口俯就,或以手器相媾,画风绮丽用笔如神,实乃名家大作!比寻常春宫画不知细腻了多少!可惜就可惜在,纸上女子皆没有画脸。

    “这分得清谁是谁?那盗神呢?画上怎么没有他?”

    有人替画手骂了:“看这东西的谁不是看女人?谁看男的啊,有病么那不是,你这么想,不如去点个兔儿爷玩玩,别搅大家的兴!”

    “就是就是。”

    “可还有别的姿势的?”女女春宫图实在罕见,加上画得又好,众人便不管这图上的人有没有脸了,追着说书人问话。

    “有有有,画这些图的雅画师正在楼上,待其挥就笔墨,诸位便能购到新鲜出炉的画作了。”

    啪——!

    楼下声音嘈杂,楼上一处房间房门与窗户皆大开,室中央有二人正执子对弈,面朝东的玉冠白衣秀气外露,面朝西的绿衣披发中人之姿,在如此吵闹庸俗的环境下还能淡定下棋,实非寻常人。

    二人于棋盘上激烈厮杀,你进我爬,你劫我吃,你使脱骨术我便倒脱靴,你用黄莺扑蝶,我就海底捞月,两人棋力相当,最终以白衣人小输半目而收场。

    “几日不见,梁兄的棋力见涨啊。”绿衣人乃当朝国手启思齐,年二十五,自斗棋后,从无败绩,被好棋人称作妙手二郎。

    “那是,吃一堑长一智。”

    白衣人为窃花贼梁上君,要问江湖中有名的采花大盗是如何同当世国手称兄道弟的,那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之前,启思齐还是农家的一个普通庶民小子,时逢当时的围棋大师到村子里游历,他想拜师,对方称他若能破开他留下的棋局,就愿意收他为徒,启思齐苦思冥想数日,在村头坐了七天不眠不休,却还是解不开那盘死局。梁上君那时路过村口,扫了眼棋盘,笑说盘龙阵牢不可破那就不要破,不如从外头将其全部包裹之。启思齐犹如醍醐灌顶,当即去找大师,竟真破解了这死局,事后他携礼拜谢梁上君,虽然得知其为江湖中人人耻之的窃花贼,却还是将其奉为贵人视为知己伯乐,每逢月余,二人必要相约对上一局棋。

    “哦?还有人能叫梁兄吃亏的?那必定是位人杰。”

    “什么人杰,分明是地地道道的流氓,女流氓!”

    梁上君忿忿不平的模样更引起了启思齐的好奇,他笑:“听这话的意思,梁兄是被倒采花了?哈哈,真是常在河边走,早晚会湿鞋,哈哈。”

    “其实吃亏的不是我,但我越想越吃亏!”梁上君起身走到廊外,扶着栏杆朝底下说书人吼了一嗓子,要他别说这个,说些别的。

    “不准换,就说这个,爷爷我爱听!”楼下有人作对,催促着问说书人,“然后呢?她们醒来后就没联手杀了玷污她们的人?”

    “这……”被这么一问,说书人自己也觉得有蹊跷,既有剑仙在当场,众人清醒后,那盗神便是插翅也难逃,若真发生了此事,怎么盗神仍活得好好的,那些女弟子回了门派中也不哭不闹,浑像个没事人一样。

    听客道:“铁定是编得无疑了,漏洞百出,先前的凭翊卫指挥使还在,后来怎就不见身影了?她是未中毒的,回山洞后为何就没杀了那盗神?”

    说书人心中焦急,方才台下那人只告诉了他个大概,其余细节他是一律不知,更不清楚如何回答听客的问题,正面临诸多口伐之际,便听楼外有人道:“咱家能证明他说得是真的!”

    带孙子来烟雨城参加小金台比试的谢于舯笑着走来,往堂中央一坐,称:“当时我与岛上之人皆中了暗处贼人的毒,那逄澈送走众位男弟子,却独独留下那盗神,可见用心良苦,她想以这等卑劣方式收拢各派人心在五派中安下人脉,好让武林为朝廷所用,如此想来,背后下毒者,必定是她逄澈无疑了!可惜了那些个妙龄女娃娃,清誉全毁在了一介贼盗手中。”

    众人不懂了,问:“盗神怎么会与朝廷为伍,他不是还偷过禁内的机密文书么?”

    “这就是了,禁宫之内高手如云,五大派掌门都不能夸口说来去自如,他一个没有拳脚功夫的贼盗,怎会有如此本领?除了和朝廷合谋设计骗过江湖人士,再没有别的解释了,诸位不知,在岛上,那正教教主凌清秋可是当着五大派的面亲口承认了盗神是她的徒儿,正教与朝廷是什么关系?那盗神必是朝廷的鹰爪无疑!”

    “原是这样!”

    谢于舯言之凿凿,又因其是纯阳派长老,如此德高望重之人说的话,众人觉得必定不会有假,遂纷纷扼腕叹息起来,都道那些个女侠均是江湖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可惜白白便宜了伏枭那个贼盗。

    “放你爹的狗屁!”

    楼上的梁上君刚要骂他,有人竟然抢先一步驳出口,大门处飞进一道身影,应声而来的还有一把飞刀!

    那飞刀直冲谢于舯而去,老道两指稳稳夹住刀身,众人见这铁器全身遍布蛇形红纹,一惊,来人是云鹤派门徒越水涯!

    红衣女子旋转落地,谢于舯怪笑着扔掉手中飞刀,朗声道:“体谅你蒙失了清白,正是伤心之际,老道我便不同你这后辈一般见识,放你一马。”

    越水涯冷笑,瞪一圈身处风月场所却还敢癞蛤蟆想吃天鹅rou的地痞无赖之流,不改一贯的正颜厉色,鄙夷道:“一群肮脏污臭的淤泥,却比谁都在乎旁人的清白,也不看看自己是何等腌臜之徒,可笑!”

    “好个牙尖嘴利的娘们儿!爷爷不嫌弃你不干净,你倒嫌弃起爷爷来了,看爷爷今天不替你的盗神夫君教教你,什么叫夫为妻纲!”打赤膊的两个粗野汉子自报家门,称自己是什么屠虎双杰,拔出腰间两面短刀就攻上来。

    “好个心脏嘴臭的爷们儿,长着条人的舌头却不会说人话,要了何用?不如奶奶我替你割下来!”

    越水涯冷面拔剑,只一刺一抽,两人的舌头和嘴巴就分了家,又白又红的两团筋rou软趴趴掉在地上,周围还夹带着几颗黑黄牙齿。

    “呃呃——!”不自量力的两人疼得在地上打滚,可惜,以后再疼也叫不出个痛字来了,也不可惜,这世间从此就少了两个嚼舌根的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