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过火
“别太过火”
平津市的夏天即便来到尾时也热得叫人发躁。 江渺咬着笔帽,出神地望着窗外,蝉鸣声阵阵盖过屋内声浪。 赵雪夕后脑门有眼睛一般察觉了她的走神,拧着脖子转过来悄声道:“看什么呢?” 她也向窗外望去,被太阳晒得guntang的cao场空无一人,全部都躲凉荫聊天偷懒呢,有什么好看的?好心劝诫道:“米老头最近正烦呢,咱们班数学平均成绩全年纪倒数第一……你可别在这个时候触他眉头。” “米老头”是她们班主任兼数学老师的外号,姓米,年轻老相,得此称号。尚在壮年便愁出了地中海,发际线也脱得愈来愈高,仅剩的几根毛零散飘在空中,看起来尤为危险。明明是个男人,每月却总有几天情绪极其不稳定。 赵雪夕猜大概就是这几天。 “啊,米老师怎么..”江渺回过神来,刚要询问,但话音未落,讲台上就传来一声重重的砸击。 原是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敏感的班主任已经察觉到了她们的交头接耳,当即甩掉了书本,他怒道:“江渺!” “到。”江渺一惊,下意识站起身来。 班主任背着手,吹鼻子瞪眼,显然是憋了几天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由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啊,是不是?” 江渺没敢抬头。 她感觉全班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灼得她脸庞火热。 她没接话,后排却在此时响起一个不知死活的男声,当即顺着米老头的话唱了起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每个班里总有那么几个喜欢接老师话的学生,主打就是一个绝不让任何话掉在地上。高二七班也不例外。这种抖机灵,遇到老师心情好的时候往往能引发全班笑声调和气氛,笑完了还是继续讲课,可要是撞上心情不好的时候么…… 张扬接完话才发现不同以往,此时教室鸦雀无声。 同桌低着头拿胳膊肘使劲捣他。 张扬顿觉不妙,刚想起身道歉,就被一道凌厉疾风吓出一身冷汗。过了几秒才发现,那是米老头使着洪荒之力砸过来的教科书,不偏不倚砸在了他左侧的墙上,几乎是擦着他的脸过去的。 这要是砸在他的脸上…… “不知羞耻!”讲课台被重重砸了一拳。 米开林的教学生涯一开始的美好计划是实施快乐教育,可经过几年班主任的任职洗礼,他才发现面对这群没良心的兔崽子这他妈的根本就不可能。 “39.4,”他气得颤抖,厚重的指节沉沉敲在黑板上,“倒数第二也有51.8,换群猪过来也能比你们考得好!你们简直是我职业生涯的耻辱!”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这类话江渺每年都会听一遍,从小学四年级到现在。要不是和其他班的学生也讨论过确认了所有的班主任都说过这种话,她或许真的会以为是不是她自带什么倒霉buff走哪瘟哪…… 她站着也走神,很难集中精力。一开始她也是想认真听一下班主任的内心剖白的,但坚持没一会儿便开始陷入待机模式,左耳进右耳出,眼神又飘向窗外。 不知多久,她才听见班主任又叫了她的名字。 “到。”她立马答,心跳扑通扑通。 米老头发泄一通之后心情显然好多了,虽然眼睛还猩红,但语气已然冷静下来:“我问你一个问题,这问题有七个顺次回答,你只要能答出其中一条,我就让你坐下。” “噢,好。”江渺懵懵的,应着好,心里却紧张起来。 她压根没听.. “听好了:求函数定义域时列不等式的主要依据?” 江渺脑中一片空白,她完全没有这道题目的相关印象。 她眼神左飘右晃:“是,是……” 完全答不出来。 江渺感觉全身气血涌在脑门,羞得她脸燥发红。 这时,从前方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笨蛋,看你老公!” 是赵雪夕在提醒她。 江渺六神无主地从众多人的视线中望到了林皓。 尚在发育期的少年青涩好看,朝气蓬勃,正对她一字一字地做着口型,她艰难辨认着。 这时,班主任砸了砸黑板:“看这里!看班长干什么,班长脸上有答案?” “……” 偶、开、零。 她勉强辨认了几个字,努力地将它们联系成一句话,硬着头皮磕磕绊绊道:“偶、根的开方数不小于……不小于零。” “噗!”有人笑出声。 江渺红着耳朵低头,她知道答错了。 米开林早有预料,毫不意外,指着江渺和赵雪夕,大手一挥窗外:“你,你,cao场站着去。我满足你们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烈日炎炎,汗如瀑落。 江渺闭着眼,静静抵御着大脑的晕眩。 cao场上人来人往都看着她,小声谈论。 “这不是江皖舟meimei吗?高二级花。” “什么级花啊,其实她刚进学校就被投票成校花的,但有人占着头衔不肯丢……” “你是说聘婷?” “没有没有,我谁都没说。” 另一个声音插入两人的对话:“看她这样应该是被罚站了。她这吊车尾的成绩,和她哥简直不像亲生的。” “本来也不算亲生的嘛,谁不知道她妈是个小三,江皖舟都恨死她了吧……” 声音渐远渐去,江渺始终平静站在骄阳下,一动不动。 赵雪夕热得快要中暑还有闲心安慰她:“渺渺,别理那些酸鸡,就当她们放屁!” 赵雪夕言语之粗鲁不是一日两日,江渺即便是早已习惯也是忍俊不禁,这会儿,她倒是幸运有一个赵雪夕这般的朋友在她身边陪伴。 “没事的,我习惯了。就是连累你啦阿夕。” “嗨,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有什么!”赵雪夕不以为意。她百无聊赖,很想转移注意力,尽量不去注意这热的诡异的怪天气。于是拉着江渺闲聊,八卦道:“你和林皓进展到哪步了啊?” “哪步?”江渺茫然。 “就是就是……”赵雪夕拿胳膊捣了捣她,“拥抱、亲吻、全垒打,到哪步了?” 江渺脸微红。 她本是不知道全垒打是什么意思的,上次赵雪夕拉着她解释半天,她才知道这个代指词。 “哎呀,不要不好意思嘛,我也跟你分享,我和石雷已经全~垒~打~啦~”赵雪夕趴在她耳边笑嘻嘻道,“你快老实交代,不然可就不够意思了。” “我..”江渺吞吞吐吐,“我们上个月亲、亲过一次。” “啊?!”赵雪夕简直难以置信,“一个月才亲一次?你们这也太太太……”她可能是想说太纯洁了,太保守了,但想了半天可能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格调,选了一个比较文雅的词:“柏拉图,对,你们也太柏拉图了。面对你这样的绝世大美女林皓是怎么忍得住的?他不会不行吧!” “不行?”江渺望着她,困惑起来。 “就是那方面功能不行。”赵雪夕一脸可惜道。 江渺回想了那日在月色下的婆娑花影中,林皓吻着她时裤裆下yingying的硌着她的凸起,以及头抵着她难以自制的浅浅喘息……江渺脸红得滴血,道:“应、应该也不是不行……” 赵雪夕一看她这表情就猜到怎么回事了,“那你可就要注意了,长时间不满足男人的欲望的话是有可能导致分手的。” “啊,为……” 江渺话没问完,西北角篮球场便传来惊呼声:“要进了要进了!” 二人不约而同朝方向望去。 骄阳之下,一道矫捷高挑的身影如闪电一般绕过防守员,在众人或惊喜或震惊的目光中跃起,稳稳将球扣进了篮框。 “江皖舟!江皖舟!江皖舟!”民间自发组织的拉拉队激动地大喊着那人的名字。 赵雪夕却想到什么一般看向江渺:“喂,你上课看的那个方向不会就是……” “不是。”江渺飞快否认。 正在此时,下课铃也“铃铃”响起。 “回教室吧,到时间了。”不待赵雪夕回答,江渺就先行离开。 赵雪夕还想再看一会儿的,一见江渺走了,只好跺跺脚也离开:“渺渺,你等等我!” 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少年仰头痛饮着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递来的水,未喝完的直接灌在头顶去热,引得少女们阵阵花痴惊呼。有人夸他,他皮笑rou不笑地说着感谢,漠然的目光却从那个不远处离开的白色身影上不经意扫过。 “舟哥,你妹!” 有队友在他身边指着那个离开的声音提醒。 江皖舟眼睛没抬,示意比赛结束,人群可以散去了。 一旁跟随江皖舟多年的小眼镜察他脸色,不悦道:“去去去,什么他妹我妹的,我看是你妹!皖舟家庭什么问题你不知道啊?还在这哪壶不开提哪壶。” 闻言,右脸有道浅浅长疤的少年从台阶上一跃而下:“就是知道,所以才要替我们舟哥讨回公道。” 小眼镜目光警惕:“你要干什么?别乱来,皖舟兜不了你一辈子。” “谁说我又要惹事了,喂喂喂,我在你这里形象就这么不可挽回吗?我这回想干的可不是什么坏事儿,”凌峰视线黏在不远处那个单薄美丽的身影上,眯了眯眼睛,脸上的刀疤仿佛也跟着笑起来—— “我想和舟哥亲上加亲。” 众人呆了。 一时寂静。 都在想凌峰疯了吧这么大胆,虽然一直是有传言说舟哥和那个meimei关系不好,可谁也没亲眼见过他们有什么摩擦啊,万一事情不是传闻中那样呢? 小眼镜楞一会儿,目光觑向江皖舟的方向,却见后者忽然不明意味地笑了笑。 江皖舟生得好看,这是整个平津一中无论男女都公认的事实。 他五官精致如细细雕琢,轮廓锐利如刀凿斧刻。笑时眼弯如月,看似亲昵天真,眼底却总有一种挥散不去的寒气,凛厉刺骨。 此时他就这样望着凌峰:“关我什么事?” 众人张大了嘴巴。 这就是不阻止的意思了。 凌峰这个人品行低劣,日日打架斗殴酗酒抽烟,身边女人一日一换脏得要命,江皖舟居然肯放这样的人去接近自己meimei,可见传闻中关系不好不是空xue来风。 凌峰得了应允开心极了,他甚至敬了个礼:“保证不让舟哥失望!” 说罢便跑。 “喂。” 江皖舟又叫住他。 凌峰回头。 只见那现代阎王虽还是望着他笑意淡淡的,但眸底已然凉意蔓延,那远山一般的眉轻轻挑起,温和叮嘱着他: “别过火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