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高启盛觉得他哥有点不对劲，可等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高启强又恢复了以前的态度，好像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他追问起这几天的状况，高启强倒没怎么瞒着他，多问两句后就把李宏伟的事说了，不过因为早已将中间人处理，整个关系链断得干净，没人能查到高家的头上。

    孟钰这回受得惊吓比前世还轻，李宏伟外强中干，这次又没了钟老四，更是不敢多碰孟钰，自个蹲外边知道害怕了，直接给找来的警察逮住。

    不过高启盛认为自己有个优点，眦睚必报。李宏伟侮辱他哥，那就得付出代价。等回去后放出来了就再杀一遍，放不出来了就收买狱友动手。

    当然，不止李宏伟。

    倒是他哥把贩毒集团的人交给警察让高启盛有些意外，上一世高启强还是在架空陈泰后才腾出手解决这些人。不过想想这一世他们与毒品的联系断得干净，他哥提前借助官方的力量解决也很正常，一山不容二虎，即使他哥不碰这种生意，也无法容忍外人在京海——或者说他的地盘上撒野。

    唔，除了利益原因，大抵还有些顶级Alpha霸道的领地意识？

    高启盛后来又打电话问过小兰关于安娜的事。

    “我想她应该没有腺体损伤，一定要说的话，安娜女士可能更需要其他方面的治疗。不止身体，还有精神状态。她看起来——”高启兰寻找出一个比喻，“她看起来就像被剪下来的花朵，无论如何保养都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

    她似乎有些怜悯，“命不久矣。”

    高启盛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但他不是喜欢求稳的人，在稍微捋出一个可能性后，他立刻让几个下属出去寻找验证自己的推测。

    过了三天，高启盛站在大街上，他的背后是灯火通明的高档公寓，再往后还有一栋装修富有科技感的Lowell医药分公司大楼，正是小兰实习的地方。

    而他的面前，走过街道便是一片政府补助租金的廉租房，外表看起来已经破旧，所谓的穷人区，也算是富人口中的贫民窟。

    很奇妙，仅一街之隔就能领略到贫富的云泥之差。

    他的身边跟着两个Beta下属，换上从二手衣服店铺买来旧夹克，拎着行李箱轻松地进到一栋公寓里。另外一个人则开着辆淘来的旧车等在外边，这条街仅有的摄像头昨天就被打掉了。

    还是那个问题，亿万富豪的伴侣和贫民窟的混混，在什么情况下会相遇？

    这些有钱人与他哥截然不同，他哥发迹那段时间确实很少回旧厂街，可到底还带着旧厂街的影子，后来老了又常常回到老街里，混迹在人间烟火中。那些人则生来立于云端，他们不会走下来的。

    他猜，那些人与底层人民相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在他对罗威尔家事件的梳理中，今年年底前凯文必然会与安娜相遇，加上小兰的说法，安娜的身体拖不了太久。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会出现的生物公司的周围——这会是她最接近普通人的地方。

    有了一点方向后，高启盛很顺利地找到了凯文，可能死过一次，倒是没曾经那么背了。

    这个与Lowell生物公司相隔不远的穷人区里并没有多少Alpha，更不要说凯文的特别信息素气味。当高启盛派下属到这块区域寻找时，很快他们就打听到凯文的存在，把他查了个底掉。

    凯文有一对染上毒瘾的父母以及几个兄弟姐妹，这导致他度过了极其贫穷的童年，没钱就无法获得良好的教育，他只能在最差的公立学校上学——这种超过百分之四十的学生无法毕业的学校有个外号，辍学工厂。

    很快高中的凯文就辍学了，他游手好闲了几年，后来靠着打零工离开原本的家，来这个社区。他原先自己在穷人区租房，后来因为Alpha的身份凯文申请到了公屋（廉住房），实际上房屋管理局那里排队的申请名单已经排到十几年后了，不过他是Alpha嘛，总有些人乐意给他们优待。

    靠近门口时高启盛闻到一股信息素的味道，的确很独特，有些化学药剂的感觉，更多的令人难以描述。

    高启盛拧眉站在门口，大概因为在穷人区，房屋的主人留下强烈的Alpha的信息素以警告与驱逐外人，虽然它们对Omega表现出来的攻击性比较低，却带着另外的意思。

    即使贴着隔离贴高启盛也非常不舒服，他很少面对这样浓烈的Alpha信息素，旧厂街那地方鱼龙混杂，偶尔几个底层Alpha信息素交叠，高启盛总是很注意远离他们。

    后来高启强身边走黑道的人多是Alpha，他们都觉得高启盛的信息素等级算不上高，毕竟他只是喷点伪造的Alpha信息素在身上。

    要搁别人身上指定天天被他们用信息素挤兑。可这事搁小高总身上，谁敢挤兑小高总，用不着第二天，当晚就得给高总按地上狠揍一顿。因此每个人到他面前全安安分分压着自己的信息素。

    至于他哥，高启盛又不防着他哥，再强烈的信息素也不会让他戒备，可惜高启强总是控制得很好，连生气时信息素也不会直接冲着他去。好吧，因为他的Omega身份。

    （真冲着他来的话，高启盛怀疑自己会被带得进入生理期。）

    其中一个下属识趣地上前捣鼓门锁，很快“咔哒”声后，老旧的木门就被打开了。

    两人率先走进公寓，高启盛跟在他们后边，老旧的廉租房本就不大，加上格局都差不多，先前来勘察的下属进过其他楼层的房间，现在直接找到卧室去。那里的信息素更浓烈了，毕竟大部分Alpha在家里不会有收敛的想法。

    凯文正躺在床铺上熟睡，白天的工作令他筋疲力竭，对他们的到来无知无觉。高启盛把小兰弄来的含有γ－羟基丁酸＊的麻醉剂递给手下人，这种后来被规定管制的第一类精神药品，合成毒品，现在在欧洲等国家常作为安眠药和麻醉剂使用，并不难弄来。

    过量可能致死，不过高启盛寻思着一个Alpha这样的剂量不大会出事。看着他们将药注射进去后，抬起凯文略粗暴地塞进行李箱，高启盛毫无诚意地在心里抱歉了一声。

    在美国能住在有政府补贴的公寓已经十分幸运，这意味着可以安稳地生活，只要别沾染一些恶习。凯文甚至因为Alpha的身份找到一份工作，也许过段时间他就能改善自己的生活。前世的他因为罗威尔一步登天，如今嘛，连安生过日子也别想了。无论如何高启盛都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

    两个下属抬着行李箱下楼，高启盛戴着手套翻过房间内能藏东西的地方，将驾照、电话本等私人物品全部拿走。里面有凯文的各种信息，还有他家人的地址。

    检查过没有遗漏后，高启盛退出客厅关上大门，带着东西离开。

    这间房屋陷入沉寂，等待着下一位主人的到来。

    ＊

    白金瀚没有夜晚，灯光从西落开到东升，这里夜中有另一个太阳。

    能力强的Alpha的嗅觉敏锐，重叠着无数香烟与信息素的糟糕气味中，血腥味，高启强闻到了血腥味。

    不该出现的求救声穿过众人的喧闹声，高启强抬脚，走向白金瀚的最深处，那里藏着秘密。

    到了。

    甬道还在向内纵深没有尽头，左右都缀着房间。他推开一间包厢的门，Alpha正趴在Omega身上，腥膻味，带着堕落欲望的气味交织向他而来，高启强无动于衷。

    年轻Omega的脸，漂亮的、潮红的，高启强和她对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

    她的嘴动了，没有发出别的声音，只是在说，救救我。

    那张嘴机械地一开一合，高启强想起过去卖鱼的时候，他拎起的死鱼的眼睛。

    人不会可怜死鱼。

    人不会可怜货物。

    高启强又去翻下一个包厢，同样是污秽不堪的场景。这回是男性Omega，他扫视过，不认识，便又去开下一个门。

    装修奢华的包厢散发出浓郁的鱼腥味，眼中的一切褪去伪装，变成鱼扭曲的脏器、rou块、骨骼。

    高启强厌恶鱼腥味，但他不怕。高启强踩过湿软的地板上微微下陷，重复着打开下一间包厢，他卖鱼杀鱼了那么多年，他不怕自己染上腥味。

    他只怕在其中看见自己的胞弟。

    只怕他的阿盛变成鱼。

    永无止境地推门后，高启强睁开眼。他看了看身旁熟睡的陈书婷，没有惊动她，独自起身到客房、小盛来时常住的那间坐着。

    与这段时间无法记忆起的其他梦不同，自他接手白金瀚后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也因此高启强越发地想要权力，他需要权力。

    只有这样，阿盛才不会变成鱼。

    TBC

    ＊引用部分网络上关于γ－羟基丁酸的资料。

    ＊公屋部分也是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