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一六四 拯救世界
伊丽莎白的一番话，让赵宁心神摇曳、思绪飘飞。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的想法超脱眼前时间与空间的禁锢，向着十年后、百年后、千年后的岁月飘荡而去。 在那个虚幻与现实层叠错落的地方，赵宁仿佛隔着一层薄雾看到了人类文明的未来场景。 光鲜华丽的城市建筑，死寂般的大街小巷，穿梭不停的飞行机器人，百无聊奈的沉默权贵等等，充斥其中，不断交替闪烁。 而在这些世俗场景之上的虚空中——赵宁抬起头，见到了亘古不变的星海，飞速运转的星辰，以及藏在深渊般的深处的，面貌各异的璀璨文明。 当宇宙的钟声悄然响起，一切静止、幻灭，而后又一刻不停的重生。一个个平行宇宙不断诞生又死亡，一群群文明生物发展又灭绝。 存在即意味着毁灭，生存即标示着死亡，宇宙即是永无休止的轮回，这便是一切的规则，至上不变的大道。 倏忽间，赵宁感觉神识深处有某种瓶颈般的限制叮铃破碎。 像是无边苍穹不再限制他的视野，山川大海不再阻挡他的脚步，万事万物对他的束缚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真正自由。 向前一步，即能离开此界踏足浩瀚星海，向上一望，就能抵达视野的极处。 但与此同时，赵宁再分明不过地感觉到心灵深处传来了轰隆如雷的巨响，一座大厦行将崩塌，一片海洋沸反盈天，支撑起他庞大精神世界的支柱灰飞烟灭，从最深处汹涌而出的黑暗将他彻底吞噬。 他失去了能够看到的与感受到的一切。 最终，他的五官六识中只剩下四面八方袭来，又诞生于每一寸感知土地的疼痛，无法忍受的，足以令他刹那崩解的疼痛。 嗡的一声不知持续多久的破空长吟，将赵宁的意识从不可知处拉了回来，站在河流前的他一把拽住栏杆，于眨眼间将栏杆捏得粉碎。 “杨执事，你怎么了？”伊丽莎白的声音空空荡荡的，好像离得很近又好似飘得很远。 赵宁深吸一口气，守住道心，稳住精神，片刻后终于大体恢复正常。 眼前高楼耸立、繁华忙碌的三合区再度清晰回到他的视野，身后汽车的鸣笛声、行人的交谈声无一不重新进入他的脑海。 “我没事。”长吐一口气，赵宁拍了拍掌中的混凝土灰尘，负手于后站立如松，映衬着人间诸多景象的双眸重现清明。 “没事就好，杨执事接下来想要去哪儿？”站在他身旁的伊丽莎白面容平和地问。 在她的感知中，刚刚赵宁不过是出了一会儿神，脸色就忽然变得很难看，伸手捏碎了栏杆，又在须臾间恢复正常。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赵宁作为修行者会产生的某种特有怪相，但她清楚自己现在不适合多说多问，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是最好的选择。 “就到这儿吧，不必再逛了。”赵宁示意他接下来会回去。 伊丽莎白点点头，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她回头看向还在争吵的徐行密与乔纳德，默默等待对方消停下来后过来跟赵宁道别。 赵宁平静无波地眺望着河对岸的世界，心里却并非没有一丝波澜，他暗暗想道：“没想到天人境之上，竟然真的还有更高境界。” 刚刚他精神世界剧烈晃动的时刻，可以分为两部分。 让他感受到玄妙的正是前半部分，那是一种超过一界束缚的感悟，甚至可以称作是感受，在那个过程中他分明见识到了更高层面的天地，并且从中体会到了超出目前境界的法则力量！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可以调动星辰，在星海深处的深渊中引起某种共鸣，与那存在于脚下又延伸到极远处的气机达成共振！ 这让他无比确信，天人境之上绝对还有境界。 至于这是天人境中期，还是一个新的天地，眼下赵宁尚无从分辨。 因为他在后半段他退回来了，而且是被迫退回来。 退回来的原因很简单：道心受到冲击变得不稳。 当他想要跳出一界深入星海，乃至是迫不及待想要融入广阔宇宙的时候，他的意识一片虚无飘渺，不再有根脚。 换言之，他不想在一界之内做人，想要进入浩瀚宇宙成“仙”。 这跟他的本心无疑冲突巨大。 他成就天人境本就是为了大晋皇朝的革新大业、万千黎民，刚刚他想抛弃道心坚守，去追求个人超凡脱俗的行为，立马导致道心生出破绽，瞬息间就有摇摇欲坠之危。 如果不是他意识到不对收回状态及时，可能天人境的境界本身都会受到影响，轻则受到创伤，重则境界不稳。 “气合于天，不舍为人。”赵宁默默想道，“无论什么时候，我终究是人。 “气合于天获得天人境力量的目的是为了‘人’这个本质，让我以一个‘人’的存在走得更远，为一界之内的人做更多有益的事，担负起文明掌舵人的职责。 “这是根本。 “若我舍弃了这个根本，连自己的天人境之道都守不住，遑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去触碰更高的境界，进入更加广阔的天地。” 有了这番领悟，赵宁立即感觉到自己的境界不复晃荡，当他调动修为之力暗暗运行周天，很快就感受到自己的境界正变得比之前更加稳固，就连力量都在跟着一步步上涨，变得愈发充沛浑厚。 徐行密与乔纳德的吵闹终究是告一段落，两人一起来到赵宁身边，询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在得到跟伊丽莎白同样的答复后，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沉默下来。 片刻后，神容肃穆的徐行密率先开口：“既是如此，我们也无需多言，时间一到，只需杨执事发出信号，我们便按照计划行事。” 老神棍认真严肃地附和：“杨先生回去的时候，将我们的那队人带回去，后续杨先生要临时传递什么信息，支使他们就行。” “正该如此。”赵宁微微颔首。现在天蚁集团对魔鬼城信号的监控力度很大，用远程通讯并不保险，必要时还得通过人来传递消息。 三方都有许多强者，信息的传递并不用十分担心滞后性。 跟徐行密与乔纳德告别后，赵宁带着刘胜男与塔尼亚回到下榻的酒店。抵抗军自然也派了人去神仙宫、光影教，不过不是她们俩。 这段时间根据地到底是派了一些强者过来，有方墨渊、陈奕带着他们临时入驻神仙宫、光影教，赵宁不仅可以及时知道想知道的信息，还能在必要时候通过方墨渊、陈奕做点什么。 回到酒店后，赵宁在自己的房间修行了一段时间。 之前在东港区河边终究是不太方便，没那么多时间让他细细感受境界，这下回来之后经过一阵真正的修炼，他对自身目前的状况很快有了清晰认知。 来到地球后这段时间的经历见闻，包括对源能、混沌粒子的研究，终究是作为积淀推动了赵宁的境界实力整体进步，今日之事，不过是直接诱因罢了。 赵宁现在能够确认的是，他的战力相较于先前又有了明显增益，下回再碰到安德鲁等格兰帝国天使境高手时，以一敌二也不会落于下风，一对一的话，如果他起杀心，对面想跑都未必跑得了。 赵宁把自己现在的境界，界定为天人境（初期）大圆满。 想要更上层楼进入下一个境界，他还需要对新境界的深入感悟，以及对现有力量的圆融打磨。 前一部分关系着他能否融合新境界的气机，拥有迈过那道门槛的资格；后一部分则是在力量层面上让自己更强，相当于提炼更加有力的武器，只有武器升级了，才能称之为更强的武者。 简单说，前一部分是方向、目标问题，后一部分是实力问题。方向目标有了，那也得双脚走得过去才行。 “格兰帝国跟天蚁集团建立联系已有十年，但安德鲁的修为境界与真实战力却未曾有过多少增强。 “之前还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现在自己位置高了再回过头去看，才知道他们依旧在刚入天人境的地方打转。” 想到这里赵宁便觉得啼笑皆非，格兰帝国有先发优势，结果却被他后来者居上，整整十年白白浪费，等于没有，“造成这种局面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格兰帝国与天蚁集团都是自私自利的权贵当道，心术不正互不信任，他们的阶级属性决定了他们的格局太小，利益面前第一个念头总是提防别人，无法坦坦荡荡携手并进。 “如果不是天蚁集团执意不肯向格兰帝国开放源能，不愿意让格兰帝国圣者境、天使境的高手进入北大陆，安德鲁等人也不会至今对源能与北大陆的世界没有清晰认知，缺乏对源能的了解与新世界的感知领悟，无论身体还是认知都停留在原地。 “如果他们能像大晋跟抵抗军一样开诚布公的合作，现在哪里还有我到处耍威风的机会？ “格兰帝国且先不论，天蚁集团建立帝国的想法如果真的实现，北大陆还真有可能变成伊丽莎白说的那个样子，带领文明走向覆灭。 “有了掌控天下、沟通异界、走向宇宙的力量，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思想认知、胸怀担当，这只会给整个文明带来难以挽救的巨大灾难！” 赵宁站起身来到窗前，俯瞰着高楼耸立繁花如织，物质文明极为丰富而精神文明极为匮乏的魔鬼，目光坚定如昔： “而我，赵宁，将拯救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