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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被挑战者,萧景睿倒不似这两个人这般轻狂,慢慢踏前一步,正色道:“在下随时候教。” 宇文暄定定地凝视了他半晌,满脸的笑容突然一收,语调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多谢萧公子。……念念,萧公子已经应允,你来吧。” 跟随这位大楚陵王来到现场的,一眼扫过去共有八人,看服饰有两人是马夫,五人是侍卫,最后一个,穿着一身雪青色的箭衣,身形略薄,金环束发,周身上下无所装饰,只有腰间垂着一条极精致的刺绣流苏,单看装束,判断不出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乍看这人第一眼时,只觉得他容貌平平,表情木然,但等他缓步走近了些后,江湖历练较多的霓凰、夏冬已看出他戴了隐藏真容的人皮面具,萧景睿也眯了眯眼,大约同样察觉到了异样。 要说人皮面具这种东西,无论做的多少精巧,毕竟是死皮一张,无法契合活人脸上微妙的肌肤变化,因此很难瞒过真正观察细微的人。所以自它问世以来,江湖人戴它的情况是越来越少,顶多就是拿来当一个不容易被揭开的蒙面巾用,意思就是“你看出我戴了面具也无所谓,反正你看不到我真正的样子就行了”。 “萧公子,请。” “请。” 两人相向而立,抖剑出鞘,以起手之式向对方微施一礼。言豫津忍不住笑了起来:“景睿一向懂礼貌,想不到这个念念也这么讲礼。” 可夏冬和霓凰却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目光都凝重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起手式,但两位女中高手已隐隐猜到了这位挑战者是何人。 片刻寂然后,龙吟声冲天而起,在两道剑光的炫目华彩下,持剑人的身影仿佛都已经变淡。剑势融为剑招,剑招渗出剑气,剑气化做剑意,剑意最后幻凝为一缕剑魂,魂魂相接,并无丝毫的激烈,却又让人背心发凉,剑风刚一迫近,竟连发根都被狂风吹起般,根根直立。 这是一场真正的比试,不是决斗,不是拼杀,就只是两派剑法的比试。对战双方似乎有默契一般,全都没有下任何杀手,却又都是全力以赴。以招应招,以招拆招,以招迫招,以招改招,一时间竟不分上下,越战越酣,连围观者的神情都不由自主地越来越认真,越来越投入。 然而这场比试进高潮进得快,结束得却也不慢。两人正缠斗至难分难解处,萧景睿剑势突缓,回臂旋身,眉宇一凝,扣指捏起剑决,天字诀如天马南来,空阔含容,泉字诀如水势奇诡,流冲荡卷,其高远如天,其喷突如泉,俯仰折冲间,似漫天水雾扑面而至。对手也不甘示弱,正面迎击,左右手交握,竟成双手握剑之势,抡捎之间凌厉加倍,其灵透却又不减,幻出一片夺目光网。眼看着剑雾与光网即将相接,两道身影就令人惊诧地凝住了,好似一首曲子正嘈嘈切切响成一片时,突地嗄然而止。尘埃初定后,那念念一扬首,额发飞落少许,萧景睿随即抱拳道:“承让。” 念念半晌没有出声,面具掩盖之下,不知他表情如何,只看得出他目光凝结,似在发呆。宇文暄目露关切之色,上前抚住他背心,低声问道:“念念,你可有受伤?” 念念轻轻摇头,挺直腰身看了萧景睿片刻,一开口,嗓音依然平静悦耳:“萧公子深谙天泉剑意,而我对遏云剑法却领悟不足,今日一战,是我败于萧公子,而非遏云剑败于天泉剑。请转告令尊勿忘旧约,家师已至金陵,择日当登门拜访。”言毕转身就走,倒是干干脆脆的。 “郡主一路顺风,我也不耽搁各位了,告辞!”宇文暄扬袖抚胸,行了个楚礼后,带了手下,也匆匆跟着离开。 萧景睿凝视着那一行楚人远去的背影,剑眉微锁,面色有些沉重。言豫津抓了抓头,若有所思地道:“遏云剑?莫非这个念念的师父就是……” “岳秀泽,楚帝殿前指挥使,琅琊高手榜排名第六,或者说,现在已经是第五了……”夏冬甩了甩散于颊边的一绺长发,眸色幽沉。 “第五不是大渝的金雕柴明吗?”言豫津问道。 “我前几天才得到的消息,岳秀泽大约一个月前约战柴明,在第七十九招时将他击败……看来这短短一年,他进益不小呢。” “已经击败了柴明啊,难怪他接下来就要找卓伯父了呢。”言豫津看了好友一眼,“景睿,听那人说的话,好象卓伯父跟岳秀泽有什么旧约?” 萧景睿点了点头,“卓家爹爹以前曾与岳秀泽交手两次皆胜出,若是那时订了什么再战的约定,也是很有可能的。” 霓凰郡主沉吟着道:“岳秀泽也算大楚贵官,这次跟使团一起入京,竟没有亮出他的身份,可见他此行的目的无关公务,只是为了挑战排名比他高的高手罢了。” 言豫津见萧景睿的神色有些沉重,便敲了敲他的手背,微笑道:“卓伯伯纵横江湖这些年,哪年不要接十几份挑战书的,此地又是我们大梁的地盘,岳秀泽还能有什么花招不成?只要是公平一战,胜负只凭实力,胜固可喜,败也非耻,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萧景睿温和地回了他一笑,道:“我倒不是担心,遏云剑与天泉剑并不相克,岳秀泽有进步,卓家爹爹这一年也没闲着,哪里轮得到我担心了?我不过是在想,明明是岳秀泽准备挑战我卓爹爹,怎么那位念念公子会先跑来跟我比试一番?” “这有什么奇怪的?”言豫津一哂道,“他是遏云剑传人,你是天泉剑传人,他师父正卯足了劲儿要跟你爹比武,他会一时好奇,想要先试试天泉剑的深浅也是情理之中的啊。” “这个我明白,可他要试天泉剑法,怎么会找到我?按道理应该找青遥大哥才对吧?” 言豫津听他这样说,也有些不明所以,夏冬却在旁笑了起来,摇头道:“他找你才是对的,我刚才看得仔细,那个念念虽掩盖了真容,但是骨骼尚未终定,剑力稚嫩了些,年纪最多二十岁,想来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斤量不足以挑战卓青遥,而我们景睿公子出了名的温厚,天泉剑法的造诣也是有口皆碑的,不找你找谁?” 霓凰徐徐叹道:“不过这位念念姑娘虽年轻,修为已是不凡,可见岳秀泽是用心调教了她的。可惜我今日启程,不能亲眼目睹天泉遏云之战,战果如何,只能请各位写信相告了。” 夏冬菀尔一笑,“一定一定。”接着斜飞的眼角一挑,瞟向身边:“喂,小伙子们,发什么呆啊?没听见郡主的吩咐吗?” 言豫津连喘几口气,瞪着眼睛道:“郡主刚说什么?念念……姑娘?” “对啊,”夏冬歪了歪头,“你没看出来?” 言豫津呆呆地将目光转到萧景睿脸上,“景睿,你看出来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