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地一片万籁俱寂，少顷，天蒙蒙亮了起来，黑夜渐渐隐去，破晓的晨光缓缓唤醒沉睡的万物生灵。 地涯的楼阁内，此时此刻，天帝、应渊、桓钦三人却已相对而坐，周遭气氛沉重。 “玄夜如今已成新任魔尊，吾怕昔日上古之战，就要重演！” 天帝皱着眉头，神情忧虑。 应渊颔首，沉吟道：“帝尊，那修罗族大祭司泠疆被抓后，表现的太过于冷静，之后竟还能想到利用我的身世，来离间我与帝尊，应是早有预谋。” “不错，其目的应不止这些，帝尊，仙神界众仙皆对修罗族深恶痛绝，若他们知晓应渊身怀修罗血脉，会是如何反应？” 桓钦极其自然的接过话茬，但随着他这话的落下，天帝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应渊，叹息道：“若九重天的诸仙知晓，怕是大部分的仙倌都会仇视起应渊来，如此处境，实在不妙啊！” “未必，帝尊，应渊虽是玄夜之子，但他从未助力修罗族一丝一毫，更未曾做过一件恶事。 更何况，应渊守护苍生已有数万载，这番真心实意，只要不是眼盲心盲之人，必定明白。 再者，这血脉如何，也由不得人自己选择！ 因此，只要大部分仙倌能接受应渊的身世，此事便不足为虑。” 桓钦款款而谈，他沉思片刻，又继续道：“帝尊，泠疆会提到应渊的身世，绝非偶然，若我所料不错，下一步，他们定会将应渊是修罗王玄夜之子的身份公布出来。” 应渊从方才就一直沉默的凝视着桓钦，闻言，他的眼神暗了暗，接着附和道：“不错，帝尊，昨夜在地牢内，泠疆开口叫我少主之时，我便已有了怀疑，他们极有可能将我的身世广而告之。” 天帝看着两人，眼中布满忧色，半晌，他沉声道：“若真是如此，应早做准备，你们有何想法？” “将计就计！” 回答他的，是应渊与桓钦二人异口同声的话语。 望着因此而有些怔愣的桓钦，又看了看眼中神色难藏的应渊，天帝微微摇头，他的视线隐晦的在二人之间流转，眸中飞快的闪过几分无奈与宠溺。 待到商议好计策，恭送天帝之后，应渊便沉默地拉着桓钦一同回到桌榻边。 桓钦似乎察觉到了他此刻低落的心情，晃了晃一直被拉着手，关切道：“应渊，怎么了？” “无事，桓钦，过一会儿，我便替你解毒。” 应渊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眼底闪过一抹流光。 片刻，应渊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桓钦的眼，轻声道：“桓钦，等解了毒之后，双眸便能恢复。” 桓钦低低的应声，眼皮上传来的温热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应渊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眸底闪过一丝了然，而后便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眼神。 寂静的楼阁被淡金色的结界笼罩，其内，床榻之上，应渊与桓钦盘膝相对而坐。 一株枝叶红绿色，植株细长，散发着盈盈流光的仙草正漂浮在两人中间，随着应渊双掌的施力，一股磅礴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汇入桓钦的双目之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桓钦的额间已布满细小汗珠，他紧闭着的双眸，颤动的睫毛，苍白的面色，痛苦的神情，无一不表明着，这仙草已然开始起了效果。 应渊眸底闪过几分柔软心疼，可他却也帮不了桓钦，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的心身倍受煎熬。 红背竹竿仙草虽是箭毒魔木的解药，但它其实也是一种毒，因此解毒之时，就如有两个人在经脉内争夺斗法，直至一方战胜另一方，可见那过程必定痛苦万分。 应渊双眼通红的凝望着咬紧牙关，已然十分虚弱的桓钦，眼底满是阴霾与仇恨。 他一定会让那些伤害桓钦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管是谁！ 平复着剧烈起伏的心情，待到那泛着盈盈流光的仙草变得暗淡枯萎，应渊方才停手，而后他将已经脱力昏过去的桓钦拥在怀内，探了探他的灵脉。 眸中顿时流露出狂喜之色，应渊这才放下一直紧绷的心弦，疲惫之色渐渐浮上了他的面容。 应渊遂搂着桓钦躺下，静静凝望着怀中人如玉般的面容，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之后，他望着怀中人，渐渐睡了过去。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映射进来，床榻上，被紧紧拥住的桓钦轻吟一声，睁开了双眸。 面前近在咫尺的清晰睡颜让桓钦一愣，而后他尚未高兴毒已解，便因自己此时的状态而颦起眉来。 只因应渊几乎是将自己抱在怀中，如此保护意味的形态，仿若视自己为珍宝，这么想着，心底便有些慌乱。 桓钦无措地想要起身，哪知牢牢揽在他腰间的手让他动弹不得，反而因这一番动作，让应渊睁开双眸醒了过来。 应渊睁眼便望见桓钦那双圆润有神的眼眸，只是此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明显有些闪躲，幽深的眸子转了转，瞥见桓钦透着薄红的耳尖，应渊眼底的神色霎时暗了暗，一直揽在桓钦腰间的手更是紧了紧。 应渊凑到桓钦耳边，低声道：“桓钦，你醒了，可有不适？” 随着应渊的这番动作，心口猛地狂跳起来，桓钦有些慌乱地开口：“并无不适，应渊，你先放开我。” “不放，桓钦，既然毒已解，那我便有一些藏在心底万年多的话，要说与你听。” 闻言，桓钦胸口的跳动越发激烈起来，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 伸手捧住桓钦的脸颊，应渊有些霸道地让他与自己对视，望着那双有些慌乱与无措的圆润眼眸，应渊认真道：“桓钦，其实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帝君，因为，我早已犯了情戒，我心悦于你。” 看着桓钦因他的话而震惊瞪圆的鹿眼，应渊轻笑了一声，随后又沉声道：“情不知所起，等我发觉时，早已对你情根深种，那时又逢创世之战，我见你断臂重伤，心如刀割，恨不能以身相替。” 应渊顿了顿，又继续道：“那时我刚明了自己对你的心意，却又因着天规情戒，惶恐不安，又怕自己因此而害了你，便试着去疏远你，可那谈何容易，只要有一日未曾见你，我便坐立难安。” 见桓钦眼底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动容心疼，应渊淡淡一笑，抚摸着他的脸颊，复又道：“我真的做不到，只要一想到你我因此形同陌路，便心痛难耐，所以我只能维持着你我往常的相处模式，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对你的感情深藏。 就这样直至仙魔大战，你不知道，我在受伤昏迷之时，做了一个梦，梦中，我与你分明彼此相爱，却因各种原由，生生错过，最后，我失去了你。” 应渊说到这里，眼尾发红，眸底满是后怕之色，他深深凝望着桓钦，有些哽咽道：“醒来之后，我便下定决心，要将我的心意告知于你。” “桓钦，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爱你，不论上天入地，轮回多少次，我都会爱着你，永远不变！” 掷地有声的话语传进桓钦耳中，他怔怔地的看着应渊眼底那翻涌的浓烈爱意，胸口涌上一股密密麻麻难以形容的情绪。 是震撼，是动容，是感动，是欣喜，是酸涩，亦或是，尽皆有。 看着桓钦眼中滑落的泪水，应渊有些惊慌，下一刻，温柔的唇已轻轻落在那上面。 “怎么哭了？” 应渊吻着，见桓钦不答，泪水却越流越多，当即柔声道：“桓钦，别哭，你这样，是要让我心痛而死吗？” “应渊，你……” 桓钦尚未出口的话语被应渊抬手捂住，他摇了摇首，笑着道：“我知你顾忌，但是桓钦，那天规戒律，我已不在乎，现下，我只想明了你对我的心意到底如何？” 话落，应渊摆手变幻出红色断情线，将其绑在了自己和桓钦的手腕上。 两人的视线皆落在那断情线，只见它没有断，反而缠绕成结。 应渊目光灼灼地看着桓钦，里面有了然，也有惊喜。 “桓钦，我就知道，你心中定是有我的！” 桓钦泪眼朦胧的在自己与应渊的手腕间互相游离。 断情线竟然没有断，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已对应渊动了情。 应渊摸着桓钦手腕上已变成红链的断情线，郑重道：“桓钦，你可愿意同我在一起。” 胸口的跳动突然快了起来，桓钦一怔。 原来，这种感觉，便是动心吗？ 只是自己以往从未想过，会与应渊变成这种关系。 桓钦想通一切，同样郑重开口。 “我……应渊，你能先离开吗？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眸色深了深，应渊颔首，笑着道：“好，我先回衍虚天宫处理事务，桓钦，我等着你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