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论宝画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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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了小厮连比带划的讲述,姬誉站在窗前,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下。 ‘zhè gè 什么论宝画会,是在什么时候,可是就在现下么?‘ ‘小的听说是在明天巳时碧玉楼办哩!‘ 姬誉微微点了下头,‘嗯,你打听的很好,下去歇着吧。‘ zhè gè 三壮倒是还算得用。 待转回头来,坐到长椅之上,眉眼有些淡淡的倦色。 这人活在世上,果然是做什么都逃不出这争名夺利啊! 一双温柔的小手覆上了那双微带倦意的眉弓,沿着蹙起的弧线轻轻划过,‘子宁可是为zhè gè 画会心烦?放心,子宁的画一定能强过那个什么千金公子的,千金有什么了不起,没听苏掌柜的说你的画也是实价千金么?‘ 罗姝娘这句俏皮逗乐的话一出,果然姬誉就先笑了。 ‘我倒是不怕画会上我那画比不过旁人,只是想起那千金公子华灿来,觉得真是人生无常,冷暖自知啊……‘ 罗姝娘好奇地问,‘这话是怎么说?那千金公子可是有什么故事不成?‘ 话说在前世,罗姝娘似乎没听说过这千金公子的名头。 不过想想也在理,罗姝娘到了京城的时候,千金公子应该已经不在人间,他留下的画作价值年年看涨,在书画界里赫赫有名,一画难求,但似罗姝娘这般不大懂行的内宅娘子,自然也就很少有机会能听到千金公子的名头了。 ‘千金公子是东都城华家的庶出公子,名为华灿。因年少成名。一画难求。亲笔之作极少外传,……‘ “可惜天妨英才,今年春天的时候,华灿与友人出游遇险,至今未寻到尸骨。” “那千金公子遇险之时,也不过才十九岁,原本已有了未婚妻,婚期都已经订好。正是府试过后的十一月。” “华灿亡故之后,他的未婚妻痛不欲生,几次自尽殉夫被救后,便出家为女道士,发下誓愿,终生为华灿祈福诵经,东都城的人,都为她的执着节烈击节感叹,甚至东都城官府,还专门下发了一道贞烈可风的表彰文书。” “华家感念这位小姐的深情高义。便将华灿生前遗物都赠给了她。这里头也包括了华灿生前遗留下的近百幅画作。” 姬誉的声线娓娓动听,不疾不徐地讲着故事。 这位千金公子的事。他在云洲城就听过一点,那时并没觉得有一天自己会跟这位已逝的千金公子扯上关系。 等到了省城,因中了举去官学的次数多了,结识了更多的同年学友,听到的各种豪门恩怨,才子佳人故事也就多了不少。 “既然都归了出家为道士的未婚妻,那这宝华斋的遗作又是从何而来?” 话说,zhè gè 故事听起来确实令人唏嘘,可罗姝娘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似的。 “是啊,这回据宝华斋放出的话来,可是说他们有十几张遗作呢。就不知道是华家人当时没把所有的交给那位未婚妻,还是那未婚妻遇到了什么变故。” 姬誉的语气里多了丝不易觉察的嘲讽。 身为朝夕相处的枕边人罗姝娘自然细心地发现了。 “子宁,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说真心话。” 姬誉搂着自家娘子香肩,眼眸里蕴染了淡淡的笑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觉得,好女子,就应该……就似那位未婚妻一般么?” 这些话,若放在还在为生计奔波的罗姝娘身上时,是绝计想不起来的。 可此时温饱已足,活有人做,这闲下的心思便会时不时地琢磨起高大上的问题了。 比如说她前一世,就因为嫁了三次,在京城里那也算大小是个名人,可惜却是个反面典型。 有那古板守礼的老妇人,一说起来jiù shì ,可惜了这罗家的二小姐。 明明是金贵的出身,可叹有命无运,流落到那下等人家,又未受过教化,不识礼法,便跟那些乡村愚妇一般,嫁过一次又再嫁,乃至三嫁。 竟是视礼法贞节为无物,既令父母家族颜面无光,又令儿女受人诟病! 由此可见这受没受过正经的规矩教养,对于女子来说,简直跟出身血统一般的重要。 罗姝娘困顿半生,从不把那些流言非语放在心上,但到了后来,自家女儿们找婆家时,却是受了罗姝娘名头的连累,罗姝娘这才会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这般的yí wèn ,罗姝娘是绝对不会向从前的姬誉和赵仙芝问的。 他们那样的人,这问题还用得着问么? 他们的biǎo xiàn 就已是回答了。 当然,罗姝娘也不稀罕他们的回答。 罗姝娘曾经在某本书里看到过一句话,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他们根本没在心里把自己当成妻子,自己又何必当他们作相公? 他们的臧否评价,与我罗姝娘有个一文钱的关系么? 可罗姝娘在乎身边的zhè gè 人。 一万个他们,也比不上身边的他! 在乎他,所以才会担心他在心里的想法。 罗姝娘抬眼瞄着姬誉,又低垂下眼帘。 姬誉有一瞬间的发怔。 罗姝娘心里有些个发沉,就要坐直了身体,离得某人远一些。 就觉得肩上那只手在自己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便阻止了罗姝娘的负气之举。 “是不是好……女子,其实并不在这上头啊……” 姬誉似笑似叹地说了这么一句。 罗姝娘堵着的心气立时就好转了不少。 “时下风气并不开放,高门未婚男女虽然不至于一面都没见过,但既然见过。也是当着众人很有限的几面。就这么几面。能有多少情份,要闹到对方死去,另一个就要自杀相殉?” 姬誉冷笑了两声。 “一个人从小长到十几岁,这其中所见过的人何止百千,父母亲人朋友,这些都不管不顾,偏为了个名份上的未婚夫,就要闹生闹死。如此蠢材,死便死了。一干闲人,还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倒显得他们也是如何的刚烈贞节一般,真是荒唐可笑!” 呃,罗姝娘眨了眨眼睛。 没想到姬誉的态度居然是这样…… 简直跟平时的温润淡然有强烈的差别呢。 “嗯,子宁并非那等迂腐可笑的老冬烘呢。” 罗姝娘把头靠在姬誉的肩膀上,虽然是放下了心,可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总觉得姬誉对那个华公子的未婚妻出家什么的,不但没有半点敬意。还似乎多了些嘲讽和不齿似的。 不过那么遥远的人和事,姬誉对他们的观感。并不能影响罗姝娘。 “姝娘这几日在家里闲着无事,不如míng rì 咱们也去那个什么论宝画会看热闹吧?” “嗯……” 罗姝娘初时眼睛一亮,不过又有些犹豫。 “可是我又看不大懂这些字画什么的。” 她现有的一点墨水,多是在回到京城罗府后,现学恶补来的。 虽然懂得也不少,但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杂得很。 大家淑女会的琴棋书画,很惭愧,她是样样不通。 姬誉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要咱们去做评,咱们去了,只当瞧热闹看稀罕jiù shì 。正好,也见识下传说中的千金遗作。” 罗姝娘一想也是,于是夫妻俩便很愉快地决定了明天的行程。 第二日用过了早饭,罗姝娘和姬誉都换上了轻便的平袄。 本来想着那里人多杂乱,就不带大妮儿去的,结果被大妮儿抱住了大腿,一脸期待的小表情一看,姬誉就不忍心了。 “就带着霓儿去吧。” 罗姝娘点了点头,“去就去吧,到了人多的地方,一定不要离开爹娘身边,记得吗?” 她心里一直有被人贩子拐走的阴影在。 大妮儿欢快地连连点头,“嗯,记下了!” 除了这一家三口,姬家小院里还跟着去的便是小厮三壮。 其余人都留下来守院子。 就连林明远那边,也派了人去送口信,让他míng rì 再来姬家。 听三壮说那画会的地点碧玉楼离得姬家也不远,走过去约摸jiù shì 一柱香的工夫。 一家人便zhǔn bèi 走着去。 “这去的时候不用抱,等到了地方,人多杂乱,子宁再抱着霓儿jiù shì 。” 见姬誉一出门就要发挥大玄朝好爹爹的品格,罗姝娘笑着拦了。 大妮儿点点头,伸出小手,拍拍自己的胸膛,“嗯,我自己能走远路呢。” 这小家伙,为了表示自己体力很好,能走远路,两条小短腿迈得飞快,时不时地还要蹦蹦跳跳。 差点爹娘都要跟不上她的节奏了。 小厮三壮一直在前头引路。 一家人边走边聊,走了有盏茶工夫,转入一条路面宽阔的大街。 那碧玉楼就在这大街的尽头处,因是三层的小楼,挂着碧玉楼三个金色大字的招子高高竖起,迎风招展,所以只要走上这条街,一抬眼便能瞧得见。 这碧玉楼算得是省城里有名的酒楼。 因为离得官学近便,楼中装饰别致不俗,且菜式菜名亦取书香高雅之意,故而文人雅士学子们,只要不是囊中羞涩的,便都爱上这碧玉楼来。 久而久之,这里倒成了文士才子会友交际的一处胜地。 所以,宝华斋才挑中了这里开论宝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