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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关系着千千万万将士的生死。 这道闸,重若万钧。 初八夜间又下了一场急雨,清晨雨势暂歇,洪水却还没有退。天色阴沉,像是一块暗色的幕在头顶悬着。 前方临时筑起的小堤坝决堤了,又一波水势汹涌而来。 少微站在峡林水坝上。 他听不见落沙城前的战鼓雷鸣,看不见沙河之上的兵戎相接,能听到的只有奔腾的江水冲刷坝体,能看到的只有西面群山中坚实而沉寂的烽火台。 赵梓劝道:“殿下,坝上危险,还是去营帐中等候吧。” 少微摇头:“不了,这里看得清楚。” 赵梓见他眉宇轻蹙,望着西面的眼睛一眨不眨,心知他是在为战局焦灼不安,不由暗叹,此时的这位太子殿下,似乎已不再是他在京中初识的那个无忧少年。这人收敛了骄矜与天真,被一点点磨砺出了王者的锋芒。 他的肩上担着家国天下,也依然站得笔直挺拔。 巳时,少微等到了第一道烽烟。 那黑色的火烟袅袅升起,昭示着前线初战告捷,一切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 少微的心绪却因此更加紧张纷乱,他即刻查看了大坝的情况,坝体上的裂痕在增多,士兵们还在积极地修补,应该还能再撑一阵子。 赵梓端了药碗给他:“殿下,该喝药了。” 平日里觉得又苦又涩、难以下咽的汤药,少微这次一饮而尽,根本没有尝出任何味道。 午时三刻,少微等到了第二道烽烟。 他渐渐镇定下来。 木那塔已被诱出城外,接下来只需等待我方撤离,便可开闸放水。 只是峡林城这边有些小麻烦,革朗军大约已经回过神来,猜到他们意欲何为,对于峡林的进攻愈加猛烈。少微不得不调出一部分修坝的将士去抵抗拦阻,他知道这样的进攻只是暂时的,因为只要水闸一开,便是大局已定。 他静静地等着,坝顶上的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然而那第三道烽烟,却迟迟没有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酉时了。 第35章 天地人 酉时快要到了。 因为将士们被调去抵挡革朗军的进攻, 水坝这边无暇顾及, 眼看着裂痕越开越大, 好几处已有土石坍塌的迹象, 再不开闸, 峡林水坝怕是要彻底决堤了。 少微面色发白。 洪水的每一下冲撞都带起坝体的震动, 他的心也随之震动。 为什么还没有点燃烽火? 他们还没有撤离吗?华苍怎么样了?他受伤了吗? 赵梓猜测前线大概是出了什么变故, 可是他们真的不能再等了,无论是峡林城还是水坝,都不能再等了, 他不得不出声提醒:“殿下,酉时到了,开闸吧。” 少微抿唇,看看脚下摇摇欲坠的水坝, 又看看远方仍然没有燃起的烽火,道:“等等,再等等……” “殿下, 不能……” “我说再等等!”少微怒道,“我们还能坚持!为什么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是。” 赵梓目露不忍,不再多言,只陪着他站在那里等。 他明白这个决定有多么难下。 烽烟未起,意味着护国军的前锋还在与敌人殊死相搏, 他们就在两江的泄洪渠上,还在抛洒着自己最后的鲜血去争取胜利,此时若是开闸, 便等同于放弃他们,洪水无眼,他们将会与革朗军一同被淹没。 那些都是为国拼杀的忠勇之士啊,难道要让太子殿下亲手送他们去死吗! 酉时一刻。 第三道烽烟依旧没有燃起。 少微看到峡林城的守卫前仆后继,抵抗着几近疯狂的革朗军,看到水坝已然摇摇欲坠,cao控闸口的将领用肩膀抵着转轮,等候他的一声令下。 天幕沉沉,任凭苍生无助,依旧没有一丝怜悯。 少微摸了摸系在衣襟内的半枚勾股弦符,抬起了手,轻轻挥下。 他说:“开闸。” 他的声音被吞没在轰隆而下的江流中。 撤不了了。 北峪关就在数里之外,可是华苍知道,他们无法过去了。 木那塔自知中计,竟是不进不退,只死死裹住他们这支护国军,全然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两支军队死伤各半,势均力敌,华苍无法,只能与之缠斗撕咬。 好在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他取了木那塔的首级。 也算是告慰了父兄的在天之灵。 只是没想到这木那塔的鹿角军当真彪悍,主将死了也不溃散,反倒更加激愤地冲杀。 华苍已经力竭。 他的战甲早已伤痕累累,血与灰在他脸上刻下一道道印记。 右肩至胸口的刀伤迟迟未愈,长时间的征战与疲劳令伤口逐渐恶化,化脓溃烂,他能感觉到汩汩腥血浸透自己的内襟。 酉时了。 小瞎子应该要开闸了。 他没看到第三道烽烟,怕是会下不去手。 早知道送他回京了,好过让他做这伤神之事,还要为我难过。 真的没有开闸…… 好罢,那便再打一会儿罢。 心脏还在奋力跳动,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华苍抬手抹去额角汗水,高高举起将旗,大喝道:“革朗不灭,誓不回关!杀!” 将士们拼着最后一口气冲阵:“杀!” 为了给主将报仇,迎面来的敌人数不胜数,华苍一身杀气地劈斩,以一敌十,以一敌百,敌人的血,自己的血,染了他满头满身。 又一剑下去,他肩膀剧痛,手腕微颤,竟未能击退那几名士兵。那几人不要命地冲上来,死死缠住他的四肢,华苍狂吼一声,反手削下一人臂膀。 扑通、扑通、扑通。 他耳边听到敌将长刀破空之声,却终是无力避让。 高热的身躯中钉入了透凉的兵刃,斜侧又有一刀划过了他的咽喉。 扑通……扑通…… 天地皆寂。 在他身后,是奔腾而来的江水。在他面前,是敌将绝望的双眸。 华苍拄剑回首,望着家国城池的方向,忽而笑得洒脱。 恍然间看到那个少年,在千阶台上惊鸿一瞥。 在戒律堂中攥着他的袖口,亦步亦趋。 在繁华街巷里拉扯劝诱,磨他去他的羽林军。 在每个相伴的夜晚,与他经过明灭灯火,遥遥归路。 在那高处不胜寒的地方,定他生死,送他远去。 “这叫勾股弦符,保平安的,送你了。” “等我好了,给你重做一个……别人都是写诗词来着,你我……” 他将剑插入河床中,用最后的力气,去捡那半枚符。 扑通。 黄沙一落,白骨生根。 其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