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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映世间一切。有一瞬间,弦羽以为,他不会回答。然而,天帝搁下了笔,说:“从一开始。”“……哪里是一开始?”“从你第一次见她,对万年树边的小白狐生出怜悯之心;从你为她取琴,为她奏曲。”弦羽感觉遍体生寒,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他抿唇道:“那个时候,我对师妹,并无爱慕之情。”“我知道。”天帝说。“但你们会长大,会相处。她迟早会知道为她奏曲的是你,迟早会知道让万年树开花的是你,所以她会喜欢你。“她会追逐你,会来到你身边。当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你自然就会注意她,你会发现她懂你的心思,她与你心有灵犀,然后与她相知相惜,也对她心生爱慕。“这是命中注定的。或许过程会有变故,会有预料不到的波折,但注定会发生,只是或早或晚,不难预测。“从你选择为她抚琴的一刻起,你们的命运就已经牵连在一起,你们注定牵扯,注定对彼此而言独一无二。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二种结果。”天帝的语调,平淡而稳顿,他的语句没有丝毫波澜,就像是叙述无可争议的事实,早已洞晓一切。仿佛世间之事,一切都可以像梳理布锦一样,一块一匹,安排得明明白白。弦羽问:“所以,天狐宫的亲事,的确是父君替我做出的决定?”天帝说:“这是最好的选择。”弦羽沉了沉声,眼神沉暗,说:“我明白了。”弦羽的语气低沉而平静,但天帝仿佛能感觉到他状似冷静的外表下,压抑着隐忍和叛逆的暴风雨。天帝淡漠地问:“你不想和缘杏成婚吗?”“我当然想。”“你打算撤回这门亲事?”“……没有。”天帝的眼神像凝固的冰泉,从上往下注视着他。他问:“那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那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弦羽站在殿中,他感到自己十分渺小,而天帝很遥远。天帝是一个神君,而他自己则是一个可供拿捏的器具,是一个琉璃杯盏,是一个将来要被天帝座位上的装饰品,所以必须被打磨到合适的形状。弦羽问:“父君,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有过错误的判断?”天帝反问他:“你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一次错误,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弦羽未言。他说:“可是我看不出来,你直接命人去天狐宫提亲,为什么是最好的选择。”天帝幽黑地看着他。“我无数次催促过你,让你从北天宫回来,但是你并未在意。”天帝说,他的眸中没有一丝情绪。“可现在,你不是回来了?”“……!”天帝说:“有些决定,未必于你们的感情有利,但是却有利于天下因果。只要如此,就是最好的。”弦羽静静地想着他的话。他想不到与天帝辩驳的有利语句。天帝每一个字都有道理,可他仍觉得自己被囚于一人高的囚牢中,不能挪动寸步。“父亲。”弦羽说。“我是人,师妹也是。我们不是可以分门别类、规划用途的器皿,我们有自己的想法和节奏。”他说:“我希望我们的结合是因为彼此的情感和愿望,而不是您一手推就的命运。即使身在命数涡流之中,命运,依然应当是由人来一手造就的。”说完,弦羽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然后后退半步:“容我先告辞了。我要去天狐宫,见杏师妹。”言罢,弦羽旋身,大步离开了昭文殿。弦羽离开,昭文殿中,独留下天帝一人。他孤寂而安静地坐着,宛如一座俊美的石像。偌大的仙殿里,竟感觉不到一丝人的气息。良久,他喉间一动,吐出一口鲜血。天帝似乎早有预料,血迹染在桌面上,没有沾污文卷,也没有影响书写。他漠然垂眸,望着案上污血。他并未唤人,神情并未变化,只是静静地抬手抹过。手过之处,滴血无痕。一切如常。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弦羽匆匆赶回中心天庭,等再赶去天狐宫时,比缘杏回家,晚了一日。事已至此,师妹都已经全部跟他坦白了,那么于他而言,也唯有完全跟师妹说清楚一途。弦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用原身行空了许久,只为早见到师妹几个时辰。直到天狐宫外,他才重新化为人身拜访。弦羽独自一个人站在天狐宫外等候,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访客。然而,这回,他并未掩饰身份。他身上穿的是在中心天庭的白锦长衫,发戴玉冠,身姿挺拔,如白月沐风,温雅高洁。没多久,就有小仙娥急急敲响了缘杏的房门。缘杏之前折腾许久,还与师兄若有若无地闹了点别扭,后来实在疲倦不堪,滚完就裹在被褥里睡了。这会儿醒来,她杏眸眼眶还微微泛着红,人亦蔫蔫的。却听仙娥在外面慌乱地道:“公主,公主,你快醒醒!中心天庭太子,亲自过来了!”“……太子?”缘杏揉了揉眼睛。“是啊,可能是公主想拒婚的消息传回中心天庭以后,太子殿下亲自过来,是想专程和公主解释了吧!”缘杏骤然清醒,却如临大敌。她连忙起身,也来不及仔细洗漱,简单插上木簪、裹上素袍,就匆匆往外跑。缘杏心里想得很好,她要拒绝太子,甚至于更衣这么片刻的功夫,已经想了十几套措辞来表达自己的歉意。可是,等缘杏冲到大殿,她所有的打算都化作了云烟,消融在心里。只见大殿中站了一个人,正在等她。他长身玉立,如明月高悬、清光临世。他是她的心上月、梦中人,他是她望了许多年得不到的轻云皓雪,他是她可望不可即的清风光星。公子羽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师妹。”他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缘杏犹如身在梦中。她望着羽师兄的面容,不敢相信这一张脸,有一天会被放在那个名为太子弦羽的人身上。缘杏怀疑自己没有睡醒。她走上去,将手放在羽师兄的胸口,她感觉到他的胸口砰砰跳动,就和平时的节奏一样。缘杏问:“向我提亲的人,其实是羽师兄?”公子羽回答道:“是,也不是。”缘杏又问:“你真的是羽师兄吗?”公子羽想了想,取下自己身上的琴匣,将琴打开。琴还是缘杏